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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688)

感叹唏嘘之余,众人也没什么不满,便痛快地散了,倒让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蒋千户松了口气。

其实若换了旁人,那些长随还要替自家老爷不争馒头争口气,凭什么让他插队,凭什么让我们白排队?但那人是王贤的话,旁人就觉着理所应当了。谁不知道没有王贤力挽狂澜,太子可能去年就被废了,这半年他又为太子挡住多少明枪暗箭?太子就算要顾忌影响,也不能对王贤一视同仁,不然真要让人寒心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结案

当王贤穿过层层宫门,来到东宫正殿时,便见太子竟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迎了出来。

太子的身份尊贵、腿脚不好,这天下能让他出迎的,本除了当今皇帝陛下,便再无第二人了。现在竟为王贤降尊纡贵至此,怎能让他不受宠若惊?忙快步抢上前去,含泪跪在太子面前。

“殿下钧安!”

“唔,仲德……”朱高炽甩开左右,紧紧扳住王贤的肩膀,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忍不住还是泪水满面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王贤知道太子身体不便,也不敢用力,赶忙顺着太子的动作站起身,顺势搀扶住他往殿内走。

在大殿内,待太子端坐,王贤重又行了大礼,太子便命赐坐,待王贤坐定后,君臣相对半晌,竟默默无言。两人眼前都浮现起这一年来的惊风密雨,九龙口遇袭事件、东宫迎驾事件、山西官场弊案……一件件一桩桩惊心动魄的大事,回想起来都让人艰于呼吸,真不知是怎么挺过来的。

“仲德……”良久,太子才从心潮澎湃中回过神来,双目含泪地望着王贤道:“任何感激的语言都太苍白,孤只想说,你在我心里便是亲子,终我一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殿下,”王贤不是容易被感动的人,但他依然被太子发自肺腑的感情打动了,嘶声道:“臣亦一生忠于殿下,绝无二心!”

“孤当然相信仲德!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信,那必然是仲德而不是别人!”太子高声说一句,又有些沮丧道:“可孤现在竟无法报答你什么,甚至连对你好一点,都要担心父皇猜忌,实在是太愧对仲德了……”

“殿下何出此言?”王贤动情道:“您待我如子,臣亦待殿下如父。君父有难,臣子赴难,这是为人臣、为人子的本分,又何须什么回报?”

“仲德说的对,是我太见外了……”太子被王贤感动坏了,两眼含泪地指指胸口道:“总之你在这里,早晚有一天,孤会让天下人知道,你我便如亲生父子一般!”

“殿下……”

一阵涕泪横流的煽情后,大明储君与皇家警察头子,终于正常说话。今天王贤来,自然是有公务的,否则也不敢皇帝前脚离京,他后脚就来太子这里报道。

他这次来,是为了齐大柱一案的最终结案。这个案子在经过那么多的波折后,已经从一个普通的杀人案,变成了牵动四法司、锦衣卫,数位高官的钦案。既然是钦案,虽然是由王贤具体经办,但最终还是要由皇帝来判决。然而朱棣离京前,只是下令杀了李春,对于其他官员的处置一概不提,统统交给太子来处理……

王贤正是被太子招来商议此案的,这才能正大光明地来拜见太子。

“仲德,相关卷宗孤已经看过了。”对王贤的事情,太子自然放在第一位,他昨天回京后,便连夜把厚厚的一摞案卷看过,已经掌握了案情发展的脉络。一想到齐大柱、严清这些良民、好官所受的冤枉,就是翻了案也无法补偿,太子就面露愤怒之色道:“原本是一起丧尽天良的弑母夺宝案,却因为凶手是北镇抚司的密探,锦衣卫就不惜诬陷良民、与法司对抗,也要无条件地袒护他!实在是目无国法、丧心病狂!那李春死得真不冤!”

听话听音,听太子这么说,王贤便明白了他的想法……此案便以李春为限了,李春之下一个不留,李春之上……就只能象征性地惩罚一下了。太子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无可奈何的,因为这世上能动纪纲的,只有朱棣一人,其余人动他,都会被视为对皇权的挑战。而这次皇帝不亲自判决,却把这个差事交给太子,就是还不想动纪纲的信号。若是太子不知死活地对纪纲动手,恐怕转眼就会招来雷霆之怒……

“仲德,这个案子你准备如何定罪?”太子自然要先问王贤的意见。

“此案我不好开口,只能全凭殿下的意思了。”王贤苦笑一声。

“也是,你现在也是北镇抚司的官员,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太子体谅地点点头道:“那就交给孤吧……”又略一沉吟道:“张狗子、李狗儿这些微末小官,倚仗锦衣卫的权势,居然敢诬陷嫁祸、栽赃灭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便将其抄家处斩!张狗子妻尤氏明知,助纣为虐,当判徒刑。李春虽然已经被处死,但依然要抄家。”顿一下,太子面露为难之色道:“只是处置纪纲的话……定他欺君之罪可是要判死刑的,这不是孤能做主的。”

“是,这个罪名应该请示皇上,看皇上的意思。”王贤轻声道。

“仲德此言有理。”太子闻言绽开笑容道:“仲德果然厉害,我想了一宿该怎么办,你却一句话就解决了。”

“臣也是想了好久,”王贤忙谦虚道:“竟跟殿下不谋而合了。”

“不过也不能饶了纪纲,先治他个御下不严之罪吧。”太子想一想,又道:“记过,降一级,罚封半年。其他罪名稍候另作处罚。”

“是。”王贤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又轻声问道:“那一应被冤枉的官员和犯人呢?”

“被冤枉的官员撤销处分,官复原职。齐大柱平反,将张狗子家产尽付赔偿其妹,以为其衣食嫁资。”太子道:“其余被牵扯邻里也一概免罪,由应天府表彰其仗义执言,将所抄李春家产平分他们作为赔偿。至于李春的家产,就平分赔给张铁匠的遗孀和严清吧。”说着叹口气道:“严郎中是个清正的能吏,孤早就知道他,本来他肯定能当上刑部尚书的,现在却身残而仕途尽废,多少钱也不足以补偿……”

“是,他现在暂时在镇抚司帮我做事。”王贤点头道:“实在是委屈他了。”

“他在帮你?那是极好的!”太子却惊喜道:“一定要留住他,人才难求呐!”

“很难,微臣以用对付纪纲的理由把他留下的,等到纪纲倒了,他八成也就留不住了……”王贤摇头道。

“事在人为么!”太子勉励他道:“而且暂时还看不到纪纲倒台的迹象,时间还多得是。”

“是。”王贤虽然口上应着,心里却有不同看法,在他看来,经过自己这沉重一击,纪纲差不多已经圣眷尽失,倒台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了。

所谓谈公务本就是个幌子,至于如何处置,更是心照不宣,所以三言两语便交代过去,真正要说的,还是太子真正关心的事儿……

“几位师傅在诏狱可还安生?”沉默一刻,太子轻声问王贤道。

“坐牢么,怎么可能安生。”王贤答道:“不过为臣已经尽最大能力改善条件了,他们现在不在地牢里,而是住在地上的牢房,通风和采光都能保证,还有专人打扫,这样可以避免生病。至于伙食,虽然不能顿顿鸡鸭鱼肉,但比一般犯人吃的好多了,至少能吃饱。”他详细地向太子介绍那些关在诏狱的太子党的整体情况,“师傅们身体情况总体还不错,不过有几个积郁成疾的正在医治……”

太子听得黯然神伤道:“师傅们已经坐牢大半年了,还不知何时能出来,心里自然憋出病来。若非仲德你去了,怕是已经有不少不在人世了……”

“殿下放心,臣定尽全力保护好众师傅。”王贤忙下保证道,见太子还是郁郁,他便劝慰道:“其实大部分人还是很平静的,更有杨师傅那样,整日读书不辍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废寝忘食地读书,殿下猜他怎么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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