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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801)

“嗯。”吴为点头道:“我爹怕引人注意,并没有把绝学传授给我。”

“大叔这些人,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王贤摇头道:“就这样把一生都献给那个人,反正我是无法理解。”

“若大人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做到。”吴为淡淡道。

“哦?”王贤一愣,旋即失笑道:“这是在拍马屁么?”

“大人觉着是就是吧。”吴为淡淡一笑,搁下酒壶,低声问道:“道衍大师真是大人的底牌?”

“谁知道呢?”王贤耸耸肩道:“老和尚神神道道,我试探过他好几次了,都一点不漏口风。”

“能漏口风就不是姚少师了。”吴为的语气和王贤方才一模一样,轻声道。

“所以嘛。”王贤不负责任地笑道:“就当他是我们的底牌好了。”

“大人还真是……”吴为登时无语。

“好了好了。”王贤摆摆手道:“你父亲这头,应该是没问题了。”

“是。”吴为点点头,轻声道:“我父亲这些人,心里只有忠义二字,是不会畏惧牺牲的。”

“是啊。”王贤点点头,叹息道:“都是我汉人中的忠臣,却是朝廷必杀的一群人,实在是我汉人之大不幸。”

“大人……”吴为有些迟疑,吞吞吐吐。

“你是不是想说。”王贤却洞见他的想法道:“要是他们答应这法子,你父亲一定会主动牺牲的?”

“是,我父亲那种人,是不会让别人送死的。”吴为神情黯淡道:“尤其是他提出的法子。”

“没事,到时候我们想个法子,把他留下就是。”王贤轻声道。

“就算那样,恐怕他也会痛苦半生的。”吴为嘶声道。

“那就没办法了。”王贤摇摇头,闭上眼道:“不是身死,就是心死,这是走上这条路的宿命。”

“是……”吴为也知道,王贤说得没错,父亲这一生,从他跟着建文帝出逃京城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这样的了。

草草吃了晚饭,两人收拾心情,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时间紧迫,他们随时可能会发动。我不能再待在乡下了。”王贤沉声道:“让他们准备准备,我要走动走动了。”

“大人要去拜访那几个人?”吴为瞪大眼道。

“是。”王贤点头。

“我们不是有了必杀之计?”吴为道。

“你父亲说的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算计都是徒劳。我们虽然已有定计,但汉王狗急跳墙怎么办?那几乎是一定的。”王贤沉声道:“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地瓦解他的力量,多拉一些盟友,这样到时候才能多些胜算。”

“大人要宣告返回京城了?”吴为精神一振道。

“不,我要暗中拜访他们。”王贤摇头道:“原因说过的,我一回去就做不了这些事了。”

“可那样实在太危险了。”吴为忧心忡忡道:“纪纲和汉王在满世界找大人呢,万一被发现了,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大人的。”

“这是你们的事情了。”王贤翻翻白眼道:“我养你们几千人不是吃干饭的。如何掩藏我的行踪,如何保护我的安全,这是你们的差事了!我相信你们一定没问题的!”

“大人,再考虑考虑……”吴为哀求道。

“就这么定了。”王贤却拍板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就要进城了。”

“是……”吴为无可奈何,摊上这么个肆意妄为的主,真是做下属的大不幸。

第七百一十三章 八月桂花香

八月桂花开,满城暗香浮。

每当这时,京城金陵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呼朋唤友、具酒盛会,赏秋海棠玉簪花,皇帝也会赏赐臣僚桂花糕,君臣同乐,彰显太平气息。

然而今年京城却没有几分和乐气息,一是皇上北巡,没有人赐桂花糕,二是金风早来白霜现,三者便是京城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到了平头百姓都能感觉出的地步,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和乐的了。

不过汉王府、还有那些个侯爵伯爵府上,今年开的酒席可比往年多得多,几乎是天天高朋满座,有时候中午吃完了,晚上接着开,那架势好像要把八辈子的酒席一股脑全摆上一样。只是吃酒的客人,转来转去,都转不出那个武将圈子,就更让京城上下平添几分不安了。

身为府军左卫都指挥使兼西城兵马指挥使,这些天不知多少侯爷伯爷请许野驴去喝酒。许野驴本是朵颜三卫中兀良哈部的蒙古人,当年永乐皇帝起兵靖难时向宁王借兵,借的就是他们朵颜三卫。从此他们跟着朱棣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朱棣登极后,便把他们编为三千营,和神机营、五军营,并称三大营,是皇帝直接指挥的最精锐部队。

朱棣对他们这些鞑官也十分信任,许野驴就是被皇帝一手提拔成如今手握重权的朝廷命官的。许野驴也对皇帝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许野驴虽然是个鞑官,却也知道那些勋贵请自己喝酒是干什么,所以他一概回绝。但今天的邀请他却不敢不去,因为邀请他的是汉王殿下……许野驴当然知道汉王才是一切动乱的根源,可对方根本不容回绝。

一个白天,许野驴都魂不守舍,满脑子全是晚上要不要去汉王府。要是不去,汉王肯定要整自己,姓牛的和姓马的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到时候真就要完蛋了。可要是去的话,汉王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怎么办?自己当着他的面,肯定没法拒绝,那岂不是上了他的贼船?将来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一个白天,申牌十分,许野驴下值回家,准备换上便服,去一趟汉王府。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他最终还是决定赴宴了……

许野驴的府邸在徐府街上,紧挨着大名鼎鼎的魏国公府。虽然规制比不上国公府,但那黑漆大匾石狮把门的高门大院,却透着一派新贵气象,比起一旁稍显破落的公府,也不逊色多少。

一看到老爷回来,门子赶忙牵住马,家丁敞开门,把许野驴迎进府去。

“老爷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丫鬟给许野驴端来洗脸水,伺候他脱掉官服,换上居家的便袍。许夫人也垂手立在一边。

“唔,今天要去汉王府吃酒。”许野驴揉着太阳穴道:“这一天恍恍惚惚的,唯恐失了礼数,我先睡一个时辰,养养精神。”

“那老爷快去睡吧,到时候奴家叫你。”许野驴的夫人,是个朝鲜女子,端得是柔美温顺,和五大三粗、满脸虬髯的许野驴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牛嚼牡丹。

“唔。”许野驴接过夫人奉上的燕窝,咕嘟一口闷下去,便起身往书房走去。或许对目不识丁的许将军来说,把书房称为睡觉的房间更妥帖。

进去书房,许野驴把门一关,便往内间走去。一转过屏风,刚要往床上躺,他突然全身汗毛直竖,因为他看到床上还躺着个人!

那人双手抱在脑后,悠闲地躺在他的床上,正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只是这种擅闯还侵犯别人的床的行为,无论如何也跟和善沾不上边吧!

但许野驴没有大叫示警,也没有上前抓贼,因为这个人他认识。不过他万万想不到,本该被歹人掳去的北镇抚司镇抚使王贤,竟会出现在这里。

“许兄弟别来无恙?”王贤笑着坐起来道:“冒昧前来,罪过罪过。”

“王大人……”许野驴喉头抖动好几下,才涩声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实出无奈。”王贤一脸歉意道:“现在还没人知道我回京,只能用这种法子和兄弟相见。”说得好像许野驴是多可靠的人物似的,不过这番话确实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我和大人,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吧……”许野驴却不领情,脸色也从震惊变成不快。他确实有不快的理由,任谁被人闯到家里,也不可能愉快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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