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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820)

还真是神了!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狗洞中传来:“你师傅有什么麻烦?”

“我师傅……”也先大喜,忙把事情简要一说,那个声音便指示道:“草丛中有个盒子,你把那字条放进去,再把盒子送进狗洞就离开,一刻钟后再回来。”

“嗯。”也先憨憨地应一声,在一旁草丛中一摸索,果然找到一个黑不溜秋、非铁非木的盒子,把那字条放进去,送入了狗洞。又磕了仨头,才拍拍身上土,赶紧离开了。

待他走远,一只手从狗洞中伸出来,把那盒子掏摸出去……

庆寿寺墙外,一只手将那盒子掏了出来,手的主人竟是前神偷门主时万……

王贤在庆寿寺当起了和尚,可苦了他的手下们,他们一面要为大人提供全方位的保护和帮助,一面还得小心翼翼不能走漏了风声。为此,吴为抽调精干力量,分成三班,日夜环伺在庆寿寺周围,随时准备处理突发情况。

身为飞檐走壁、溜门钻窗的高高手,前神偷时万自然是主力中的主力,今天刚替了邓小贤的班,蹲在狗洞外等消息,就听到有个傻小子在里头磕头拜神,他一时玩心大胜,便装神弄鬼地戏弄起那小子来。不过当把盒子拿出来,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的戏谑之色已经无影无踪,将那纸条揣在怀里,便化作一溜烟消失了。

转眼之后,时万出现在临近庆寿寺的一个小院中,院子里头集中了北镇抚司的能人异士们……有时万这样鸡鸣狗盗之徒,有擅长易容变声的、有擅长制造迷药的,有擅长伪造字画的……这些旁人眼中的歪门邪道之徒,却是王贤眼里的宝贝,得到那帮子武林人士效忠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推荐这类的能人,都搞到京城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还给他们整成了官身,弄得这些厚脸皮的家伙都不好意思了,总想有机会显示一下本事,以报大人的知遇之恩。

这次吴为把这些家伙一股脑全集中在庆寿寺附近,预备的就是不管遇到什么状况,这边总有人能解决。

时万一进院子,所有人的目光便紧盯在他身上,看着时万把纸条递给吴为,在他耳边小声禀报几句。吴为点点头,目光扫向众人,每个人都用那种饥渴的眼神回望着,实指望这次捞到露脸机会的能是自个……

“张先生。”吴为点名道。

一名面容清癯、神态潇洒的中年文人便款款走出来。

“怎么又是他……”众人一阵怏怏道:“大人老用熟人,不给新人机会……”“就是,怎么老用鬼手张?”

张圭便是大名鼎鼎的鬼手张,他的文墨丹青之术已是登峰造极,年轻时便是杭州大名鼎鼎的画师。本来按照正常轨迹,他应该继续舞文弄墨,成为全省、乃至全国闻名的画师,甚至青史留名的。但十一年前,一场针对建文旧党的瓜蔓抄,将他也卷了进去。

本来张圭一个卖字画的,和建文旧党没什么关系,但锦衣卫的人从几个被抄家的大臣家里,搜出了他的字画,便以此为由,断定他是建文党羽,也把他判了个流放云贵……在那年代的国人看来,流放云贵就等于是死刑了,多少年都没听说有活着回来的。

一同流放的犯人心如死灰,都认命了。但张圭文雅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亡命之徒的心,被押送到广西时,他趁着看守松懈,风雨大作,竟伙同几个犯人逃跑了。后来其余的犯人不是被抓回去,就是被格杀了,只有他一路隐姓埋名逃回了杭州……

回到杭州张圭才发现,成功越狱只是第一步,还得想法解决自己的身份和生计问题。大明朝实行保甲制,邻里监视、保甲连坐,像他这种逃犯,要是没人庇护,分分钟就被举报抓起来。

别无选择,张圭只好加入了盐帮,这种明面上做正经官营食盐生意,私底下走私官盐的帮派组织,本身就收容了许多江湖亡命,自然可以给他提供庇护,当然得让人家觉着他有用才行……张圭的敲门砖是一张盐引,对方看来看去,不知道他是啥意思。盐引虽然值钱,但就凭这么一张就想让盐帮保护他一辈子,实在是痴心妄想。

就在盐帮帮主要把他撵出去的一刻,张圭语出惊人,告诉对方这张盐引是他伪造的,当时就把帮主大人震惊了。要知道,在官营食盐的大明朝,一切食盐买卖都要凭盐引,而每年颁发的盐引数额是一定的,这就造成了盐引的极度稀缺。一些掌握盐引的商人,不用自己贩盐,只靠出卖盐引,就可以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而那些辛辛苦苦贩盐的商人,反而利润要小很多……

盐引如何重要,盐帮最清楚不过了,要是有足够的盐引,他们又何必去干那种里外串通、冒险走私,随时都会掉脑袋的营生呢?盐帮也不是没想过伪造盐引,但这种玩意儿可比宝钞难伪造多了,一直都没有成功。现在看到张圭所伪造的盐引,竟然连自己都能骗过,盐帮帮主登时如获至宝,赶紧请他当场再做一张。在亲眼目睹了张圭的神乎其技后,帮主立即对他委以重任,以上宾待之!

自打有了张圭伪造盐引,盐帮的生意一日千里,赚得是盆满钵满,张圭的名声在同道中也越来越响,最终得了个‘鬼手张’的诨号!

只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盐帮乐极了就要生悲……因为浙江新上任了一位叫周新的按察使。

第七百三十章 投名状

周新上任不久,便接到盐运司的举报说,发现有编号重复的盐引。虽然没法证明哪一张是假的,但总之一定有张是假的。于是周新开始明察暗访,虽然盐帮做的很小心,还是被他抓住蛛丝马迹,最后一网打尽。

说一网打尽也不对,因为鬼手张落网了,又过了一阵子,才被周勇他们追捕归案。伪造盐引可是不赦的重罪,鬼手张被判了斩监候,关在臬司大牢里只待秋决了。谁知道再一次死里逃生,而且放他生路的还是周新……周新为了救郑宅镇的上千口人,不得以让他伪造了唐云的手令,调开埋伏在钱塘口的水师,这才让郑家人逃出生天。

作为交换,周新让手下把他报了瘐死,还推荐他到王贤麾下效力……一来是给他找条生路,二来也有让王贤监视他的意思。鬼手张到了王贤手下,比在周新那里用处大多了。王贤在山西时,伪造的太子书信,出自他的手笔。上个月伪造的假钞,还是出自他的手笔。总之歪门邪道碰上了歪门邪道,真是人尽其才、如鱼得水。

此番看来又要伪造某人的字迹,张圭自然当仁不让,朝众人笑着拱手道:“承让了。”便走到吴为身边。

“怎么又是他……”众人一阵嘘声。

“玉先生,您也一起吧。”吴为看向另一个伪造印章的高手,那被称作玉先生地点点头,按捺住兴奋上前,和张圭一起跟着进了里屋。

关上门,吴为将情况简单一交代,便把那张纸条往桌上一放,鬼手张和玉先生便凑上去端详起来。

“要快。”吴为怕两人耽搁时间太久,又嘱咐道:“那边还等着回信呢。”

两位高手闻言相视一笑,鬼手张笑问道:“玉先生怎么看?”

“您是行家,您说怎么写就怎么写。”玉先生笑道:“我这有现成的章。”说着从靴页子里掏摸出几个印章来,笑道:“您写完咱们再看看用哪一个。”

“好嘞。”鬼手张从脑后摸出毛笔,又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墨盒,里头是现成的墨汁。将毛笔饱蘸浓墨后,鬼手张对吴为笑道:“大人,以学生之见,以道衍的性情,九成九不会替王宁写一篇保书,最多在这份自白书后面做个批。”

“嗯。”吴为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怎么批示呢?”

“这样!”鬼手张说完,也不看姚广孝的笔迹如何,直接在纸上写下银钩铁划的三个字‘知道了’!,再写上落款和时间,抬头问玉先生道:“用‘独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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