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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861)

“我也有我的尊严。”太子却沉声拍板道:“你不要再说了!”

“是……”太子下令,王贤自然只能遵守。

不过太子显然不会这么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心腹爱将,只听他缓缓道:“之前孤对汉王一退再让,是因为念着纲常情谊。但这会儿他已经亮剑,我若是再退让,岂不成了丧家之犬!我不是不相信北镇抚司会把我藏得好好的,可到时候父皇一样会瞧不起我的!”说着他一抬手,朱瞻圻忙奉上一柄古旧的佩剑。

太子接过那柄佩剑,神情专注地轻轻摩挲起来,声音平缓如水,却又涌动着汹涌的暗流道:“仲德可能忘了,我也是从靖难战场上下来的,当年北平保卫战,我领着三千老弱病残,硬是抗住李景隆几十万大军的围攻,我见过的血,肯定比你多……”太子说着刷地抽出宝剑,剑身如一泓秋水,耀眼夺目,太子伸出两根手指,在剑身上一弹,那长剑便作龙吟之声。只听太子沉声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仲德,把将士们集合起来吧!”

“是!”此时此刻,王贤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遵命行事。

当他将手下集合在酒楼大堂中,太子便一身戎装出现在二楼的栏杆处。朱瞻圻想要搀扶父亲下楼,却被太子推开。

然后朱高炽便在将士们的仰望下,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挪下楼来。虽然他脸上很快便挂满了汗水,但目光坚定似铁、丝毫不乱。那一步步就像走在将士们心里,竟与他们的心跳怦怦同步起来……

当太子殿下终于在楼下站定时,所有人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他们心中好似烧起了火、若不赶紧发泄出来,非活活憋死不可!

“走吧,吾与汝同生共死。”太子没有再发表什么激动人心的演说,只是说了这短短九个字,众将士却一下子敛住了粗重的呼吸,目光也变得沉静下来,默默跟着太子往门口走去。

“怎么样?怎么样?”朱瞻圻却激动极了,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今天太子的表现,终于与他心中理想父亲的形象吻合起来……少年郎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遇事畏畏缩缩的软蛋。之前朱瞻圻甚至有时候都想,要是汉王叔是自己的父亲,那该有多好?

“刮目相看。”王贤笑笑,心里头却掀起惊涛骇浪道:‘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平日里装的跟什么似的,事到临头才露出本来面目!’

这时候酒楼大门打开,众人鱼贯出去,然后径直往金川门去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夺门

金川门的钥匙由许野驴掌管,但在此驻守的千余军队,却大都是他两个副手牛迁和马严的部下。这也是汉王放心许野驴继续当这个指挥使的前提……

许是感觉大局已定,牛马二将心情极好,在城头上高谈阔论,许野驴也微笑附和着,却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已经看到城楼对面酒楼上的闪光。那是用镜子反射的太阳光,三长两短的闪光,意味着太子即将从此处出城。

但当他垂下眼睑,扫视城楼下的一千士兵时,心却不禁抽紧起来——这一千士兵里头,只有二百人是听自己的。这已经是许野驴在不引起‘牛头马面’注意的前提下,能偷偷安排的极限了。只是对方足足八百兵马,就算加上太子的那几十号人马,也根本冲不出去!

因为开城门不是开房门,一下就能推开,甚至一脚就能踹开。这城门足有两尺厚、万斤重,单靠人力根本无法打开,必须要用绞盘才行,而且得耗费盏茶工夫……这段时间实在太长,足够对方弥补他们犯下的任何错误了。

许野驴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一千人并不知道他们是来造反的。其实哪怕方山上的将士,也十有八九被蒙在鼓里,只有级别极高、或者极亲近的将领,才知道汉王真正的打算。这倒不是朱高煦有意卖关子,而是造反这种事,实在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什么时候只做不说、什么时候只说不做,什么时候又说又做,都是非常讲究的。

尤其是,永乐皇帝对军队的控制十分强大,如果将士们知道汉王要造太子的反,很可能是要哗变的……毕竟太子是皇帝指定的,造太子的反就等于间接造皇帝的反,将士们还是会失去胆量的。

所以汉王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在众将士还蒙在鼓里时,把他们都拖下水……只要率军队返回进城,汉王就可以宣布,造反已经开始,太子已被拿下,而所有跟着他进城的人,都是跟随自己起事的功臣。到那时,相信绝大多数官兵,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宣布的时机自然很重要,要是汉王还没回城,就让众将士知道要造反,他们指定人心惶惶,很可能一下子士气就散了。所以许野驴在犹豫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牛头马面’干掉,然后宣布两人造反的罪名?

只是这样一来,后面的场面就彻底失控了……但也好过让太子殿下冒险吧?许野驴心念电转,额头微微见汗。

“将军?”许野驴终究是不善作伪的蒙古人,紧张兮兮的样子瞒不过牛迁两个,两人对视一眼,前者手攥着刀柄,后者开口唤道:“将军?”

“哦……啊……”许野驴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马严道:“马副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看大人好像走神了。”马严说着也手握在刀柄上。

感受到两人的杀气,许野驴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武将开始慌张起来。“哎,我是在担心,后面的局势会是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汉王必胜呗。”牛迁淡淡说一句,接着冷不丁又来了一句:“大门锁好了么?”

“哦,锁好了。”许野驴下意识说道。

牛迁冷冷地看着已经六神无主的许野驴,伸出另一只手道:“钥匙还是让末将保管吧。”

许野驴能感到身后的马严已经杀意十足,只要自己敢说个‘不’字,他就能让自己身首异处。许野驴只好点点头,从腰间解下城门钥匙,递给身前的牛迁道:“你们拿着也好,省得疑神疑鬼。”

他如此痛快的动作,反而让牛迁和马严戒备大减。两人虽然很想趁机弄死他,却又担心让王爷不快……毕竟王爷早就说过,一旦事成,他们必定高高凌驾许野驴之上,似乎也没必要因小失大。

如是想来,两人放下握着刀柄的手,马严挤出一丝笑道:“非常时期,将军莫怪。”

“怎么会呢。”许野驴忙道:“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清楚在王爷那里,二位才是亲信。日后王爷面前,还请二位多多美言,关照下我这个昔日的老同僚。”

“好说好说,”见他如此识趣,两人愈加放松警惕,马严点头笑道:“怎么说也是共事一场,都是自家兄弟了。”

“又有人来了。”牛迁觉着马严这态度变得有点快,看到又有一个车队想要出城,忙转移话题道:“拦下他们!”这话多余了,因为不用吩咐,今天守军也会把所有要出城的人马都扣下。

其实今天刚骚乱那会儿,想赶紧出城的车马行人可真不少,但守城禁军把城门一关、再一戒严,马上就都吓了回去。只有极少数不长眼的、傻大胆的,还敢想撞撞运气,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扣了……

不过眼下来到城门下的这队人马,显然不像之前的那么好欺负。

“城门戒严!”金川门的守城千户高声喝道:“停车检查!”

“大胆!知道这是谁的车驾!”扮作车夫的心严暴喝一声,震得城门洞里众将士耳朵嗡嗡作响。“赶紧开门!”

“你他妈属破锣的,这么大声!”千户甩甩头,脑子里还回荡着嗡嗡声,不禁怒气冲冲道:“还敢冒充太子殿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拿下!”

“是!”士兵们刚要簇拥上前。

“慢。”这时候,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笑弥勒佛样的胖脸来,不是太子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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