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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990)

“这……”朱高炽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殿下!皇上迁都之意已是昭然如揭!”季本清红着眼,神经质一样咆哮道:“您若还想保全我大明的京师!只能现在就站出来!一旦等到去了北京,就万事休矣!”

“孤……”朱高炽虽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出来,但还是被大臣们疯狂的逼迫,弄得满头大汗,张口结舌道:“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百官的脸上难掩失望,但更多的是不驯,“难道殿下为了讨好皇上,就置祖宗江上不顾了吗?!”

“不是,孤现在和父皇远隔千山万水,贸然率领你们捕风捉影、联名上书,只会见疑于君父,让事情彻底不可收拾!”朱高炽叹口气,试图说服他们道:“此事体大,诸位容我几日细细思索,可好?”

王贤算是明白了,太子也没啥好主意,只是拖一日算一日……

听太子这样说,很多文臣神情松动,就要点头答应。却偏生有些个,也不知是死脑筋还是别有用心的,兀自大声嚷嚷道:“殿下只管去想!只是您想一日,我们就跪一日!您想十日,我们就跪十日!”

“就是!社稷大事、死何足惜!您不答应,我们就跪死在这里!”马上有不少人高声响应,这下彻底没人敢松口了,都满脸悲愤地望着太子殿下……

“你们别太过分!”感觉到父亲的手抖得厉害,朱瞻埈终于忍不住大声指责道:“如此逼迫储君!还有点人臣的样子吗?!”

“二公子此言差矣!”官员们好容易占得先机,又岂会被他个黄口小儿给压住,振振有词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们要上书只管上就是了?!”朱瞻埈哪招架得了,登时就乱了阵脚,“干嘛非要扯着我父亲!”

“殿下年纪还小,当然不懂!”大臣们愈发得意洋洋起来:“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责无旁贷!”

“……”朱瞻埈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感觉手上的分量重了许多,这才回过神来,望向自己的父亲——却见朱高炽一张脸上汗珠滚滚,面如白纸,一双眼无神地涣散开了!

“父亲!”朱瞻埈惊叫一声,朱高炽应声软倒在他怀里,竟是昏厥了过去……

“殿下!”“太子殿下!”百官也惊呆了,赶忙起身上前,想要查看太子的情况。

“拦下他们!”一旁冷眼旁观的王贤,马上换上杀气腾腾的面孔,锦衣卫如一道海潮涌上,将文官们挡在太子身前七尺处!

“让开!”文官们嚷嚷起来,推搡着锦衣卫:“我们要看殿下!”

“都给我滚!”炸雷似的声音从朱瞻埈的喉咙中迸出,骇得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只见朱瞻埈双目血红、满脸憎恨,一字一顿道:“你们要逼死我父亲吗?!”

“这……”少年那满含悲愤的话语,像一盆冰凉的水,浇熄了文官们心头狂躁的火。所有人都沉默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看着王贤和朱瞻埈将太子架进府中,府门缓缓关闭,文官们灰心丧气,万没想到大好的形势,竟转眼就成了这种局面……

“还不快滚?!”二黑等人惯会见风使舵,看到文官们六神无主,哪还不知该怎么办。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把文官们往外推搡。文官们这下站不住了,由着锦衣卫往外推去……就连那些最死硬的家伙,也知道眼下这情形,待下去也没有用,不如暂且如此,待来日再卷土重来。

一旦文官们打起退堂鼓,在锦衣卫的驱赶下,不一时,便都离开了太子府前。广场上,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地上那被踩扁的乌纱、还有折扇,能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闹剧……

太子府寝宫,闻讯而来的太医给太子检查之后,说无甚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将养些时日即可痊愈,众人这才放了心。

太医又开了安养的方子,便告退出去。寝宫中只剩下太子妃、朱瞻埈、王贤三人,王贤安慰太子妃两句,正待也要退下,突然见太子睁开了眼。

“父亲,您可算醒了!”朱瞻埈也发现了,扑到床边喜极而泣。太子妃张氏也从旁抹泪,直念叨:“可把人担心坏了。”

“你们先出去,我和仲德有话说。”太子歉意地看看妻儿,只留下了王贤。

待太子妃和朱瞻埈依言退下,太子脸上露出了自嘲和苦笑,王贤也是一脸苦笑。

“哎,到最后,还是得用你那一招。”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方才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装晕来过关了。

“殿下的法子,比为臣要周全的多,这下没有人会怀疑您是装的了。”王贤微笑道:“您就安心养病吧。”

“其实……”太子又叹了口气:“孤是想把他们劝回去的,只是……他们根本不听。”

“哎。”王贤当然不会说‘我早想到之类’,笑笑道:“如今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于殿下无害,亦无害于朝政。”

“算是吧……”朱高炽再叹口气,君臣沉默一会儿,才听太子问道:“他们还在外头?”

“已经散了。”王贤嘲讽地笑笑道:“都担心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自个儿吃不了兜着走。”

“散了好啊……”朱高炽疲惫地看看王贤道:“咱们能拖多久?”

“看殿下的病情了。”王贤狡黠地笑笑道:“臣以为,病到入秋才见起色,是合情合理的。”

“要那么久?!”朱高炽不禁倒吸冷气:“谁都知道孤是装病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下轮到王贤叹气了,他苦笑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和百官都过得去……”

“哎,只能如此了……”朱高炽叹口气,轻声吩咐道:“咱们何时启程?”

“入秋……”王贤轻声回道。

“就知道……”朱高炽见所料不差,神情愈发恹恹道:“你也累了,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是。”王贤点点头,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第八百八十章 强扭的瓜不甜

北京,赵王府。

“什么?被大臣激晕了?”一袭白袍、容颜妖娆的赵王殿下,听了韦无缺的禀报,不禁哂笑一声道:“我那大哥也是见惯风雨的,什么时候这么不济事了?”

“八成是,装的吧。”韦无缺浅浅一笑。

“十成十。”赵王眉头微蹙,颇为不爽道:“本以为他会上套,没想到也学会耍诈了。”

“形势所迫,太子殿下倒也能屈能伸。”韦无缺笑道:“只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以殿下的脾气,终究是要跟皇上对上的。”顿一顿道:“就怕他突然想通了,诸事不问、只当孝子,我们就没戏了。”

“不会……”赵王却坚决地摇头,自信道:“我这大哥,我了解得很,表面上窝窝囊囊,骨子里却是读书人的臭根性。”说着嘲讽地一笑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当是说着玩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装病?”韦无缺不解道。

“不过是审时度势,发觉时机不对罢了。”赵王端坐下来,在貌美如花的小太监侍奉下,洗净了手,翻看起颜真卿的帖子来:“咱们静观其变吧,来,不说那些污浊杂物,一起静心赏帖吧。”

“是。”韦无缺只好不再发问,坐下来,和赵王头对头,执手共赏难得的颜筋真迹。

北京西苑,听说父亲病了,朱瞻基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的举动被永乐皇帝看了个正着,冷冷问道:“听说你爹病了,怎么反而高兴呢?”

“呵呵,皇爷爷……”朱瞻基笑笑道:“因为孙儿猜,父亲八成不是真病,是演戏给那些文官看。”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朱棣面无表情道。

“这说明,父亲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朱瞻基高兴道:“而且终究还是没有违背皇爷爷!”

“哼!”朱棣冷着脸,不屑道:“就这种程度?!”说着冷哼一声道:“他要真是心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就该先严厉斥责一番、再让王贤把他们都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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