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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998)

幸好,下一刻,佛母将目光移走,对众人道:“诸位信徒平身吧!”

“佛母命尔等起身!”八十一个人肉扩音器一起高喊,非如此不足以传遍十万人。

“遵命!”众教徒轰轰隆隆起身,站在那里满眼虔诚地望向佛母,听她舌灿莲花,宣讲极乐经法。

王贤和太子听那佛母讲一句,那些童男女就齐声重复一句,真真是振聋发聩、令人心旌摇动!仔细听那经文时,起先,还只是些劝人向善、轮回报应的老生常谈,但很快就变成了让人……至少是让他俩极度不安的反动言论: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黄天将死!苍天将生!”

“官逼民反!白莲下凡!佛母降临!万民翻身!世界必一大变!”

简单来讲,佛母的意思是说,如今天子无道,乃魔王转世,大明气数已尽,百姓没了活路,要承受炼狱之苦,她慈悲为怀,甘愿离开西方净土,下界拯救众生,只要听她的,就会为苦难的百姓,再造极乐净土云云。

百姓听得如痴如醉,许许多多人泪流满面,不时高呼佛母万岁,还有人激动得晕厥过去。

“什么叫日月无光?什么叫黄天将死!”太子殿下听了却无比难受,他实在忍耐不住,低声咬牙道:“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老爷,慎言……”王贤谨慎地摇摇头,看看周围狂热的信徒,实在担心太子如此口无遮拦,会不会被打死。

这时候,佛母仿佛有所感,转过脸来,似乎瞥了两人一眼。但也可能没看他俩,戴着面纱谁知道呢。顿一顿,佛母继续说法,她竟然预言,不就将有无尽业火降下,焚毁人间一切恶业:“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童男童女们便齐声高喊,十余万信众也跟着高唱。

“金鸡一唱天火降!天火一降魔宫焚!”童男童女们继续高唱,十余万信众也跟着高唱,声震天地、令日月变色。

“魔宫焚时白莲开,白莲一开圣母临!”

“圣母一临魔王灭!魔王灭时盛世举!”

“盛世举!”老百姓们撕心裂肺地高呼狂喊,彻底陷入了癫狂。

佛母讲经完毕,那些童男童女,便端着一个个空的黄铜水盆,依次跪在佛母面前,齐声高唱道:“请佛母赐圣水!”

“请佛母赐圣水!”众信徒登时更加兴奋,一起高声跪求。

但见那佛母抽出玉净瓶中带着水的杨柳枝,在水盆中甩了甩,几滴水珠便落在水盆中。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童男童女端着水盆走下高台时,信徒们分明看到,里头竟盛满了清水!

“神迹啊!”

“据说那瓶子里比东海的水还多呢!”

“要是能求到几滴圣水,俺娘的病就有救了!”

“那么神?”问这话的是周勇。

“那当然,这可是佛母娘娘玉净瓶中的圣水!”

周勇远远看王贤一眼,王贤朝他眨眨眼。

周勇点点头,突然推了前头人一把,扯着嗓子喊起来:“快抢圣水啊!晚了就没了!”说完,和几个手下拼命往里挤。

“嗷!!”看到有人往里抢,原本还算有秩序的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人们疯狂地向那些端着铜盆的童男女涌去,开始哄抢圣水,场面混乱不堪。

“老爷。”王贤早就等这机会,扯一下朱高炽的袖子:“咱们赶紧离开这儿!”他感觉再待下去就有危险了,那是无数次死里逃生,赋予他的神奇直觉。

太子也早就感觉十分不安,这次没有反对,在王贤和灵霄一左一右的保护下往外去了。

谁知刚到了内场门口,就被几个头裹红巾的白莲教徒拦下,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魁梧大汉,浑身肌肉虬结、太阳穴高高的,一看就是横练外家高手。

那高手身板极宽,一个人就把门挡住了,王贤差点撞他怀里,只好站住脚,笑道:“劳驾,借过。”

“怎么,不求圣水?”那大汉抱着胳膊,睥睨着王贤,起码比他高一头。

“还是留给更需要的兄弟吧。”王贤苦笑道:“再说我们也抢不着,不如先行一步,省得回去时候堵车。”

“哦,”那大汉的目光越过王贤落在太子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粗声道:“你们不是来求佛母看病的吗,怎么这就走了?”

“我家主人自觉对佛母失敬,不敢奢望。”王贤暗暗心焦,脸上却堆满笑容。

“不会的,佛母慈悲,不会跟你们计较的。”那大汉咧嘴狞笑道:“算你们走运,跟我来吧!”

说着转身头前带路,他的一干手下却依旧虎视眈眈,盯着王贤几个。

不远处,周勇等人心提到嗓子眼,手摸向怀里的利刃,目不转瞬地盯着王贤,只待他一个暗号……

王贤却微微摇头,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当然知道跟着去见佛母,是件极危险的事。但更知道在这里,身陷十余万教众之中,一旦发生冲突,绝无逃生之理!

第八百八十七章 露馅

王贤又向周勇递个眼色,便和太子还有灵霄,跟着那彪形大汉往高台走去。

周勇脸色一阵变幻,对一旁的周毅等人比划个手势,便挤出人群,飞快离去。

单说王贤和太子三个,被那彪形大汉一行人,带到高台前,绕过高台,便见一个用高粱杆搭成的小小芦棚……王贤看看芦棚,又看看高台,对那佛母是如何突然出现在法坛上,心下有些了然了……

“进去吧。”那芦棚外围戒备森严,彪形大汉却领着他们径直进去,显然是那佛母有令在先。

三人跟着大汉进去芦棚,见里头没有桌椅,只有一张竹榻,榻上搁着蒲团,旁边焚着香。那佛母便盘腿坐在蒲团上。在屋里,佛母除掉了宽大的外袍,露出窈窕的身形,只是脸上仍罩着薄纱,看不清面容。不过王贤看她的身形,感觉有些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那佛母竟也在盯着他看!两人目光一对上,王贤便感觉遍体生寒!

佛母看王贤没问题,王贤看佛母,却招来了佛母身后小童的呵斥:“大胆,敢对佛母不敬!”

“还不快向佛母道歉。”王贤还没说话,太子先开了口。王贤便恭恭敬敬道了歉,佛母没有理会他,示意小童为太子取来一个蒲团。

太子道了谢,便神情镇定地坐在佛母对面。王贤和灵霄,立在太子身后,那大汉和小童,立在佛母身后……

佛母看看太子的脸色,又让他伸出胳膊,把了下脉,便沉吟道:“你这不是病,是练功走火,经脉阻塞所致。”

太子不禁点头,淡淡道:“佛母果然高见。”说着问道:“实不相瞒,此病困扰在下多年,也曾延医问药无数,但都没有办法。”

佛母淡淡一笑,让人取来一只空碗,在碗里加了些香灰,然后用杨柳枝一扫,广袖挥过碗口,那碗里便多了小半碗水。这一幕看的太子和灵霄有些呆滞,王贤却暗暗偷笑,想不到这佛母年纪轻轻,空碗来水、空盆取蛇这些民间小把戏,玩得却天衣无缝。

然后便听佛母缓缓道:“喝下去吧。”

“这……”太子看一眼那碗香灰水,不禁踯躅道:“喝了就能好吗?”

“不错。”佛母点点头,她身后的童子又有要发作的迹象,仿佛对太子的不信任十分愤怒。

“……”太子只好端起碗来,看着碗里浑浊的液体,不禁眉头紧皱。“如果喝了没用怎么办?”

“那说明你不够虔诚。”佛母显然早就有一套完整的话术,可以将任何状况完美地圆回来。“等你什么时候真心向佛,什么时候再来吧。”

太子无奈,打住话头。佛母等人不作声,看着太子的动作。

太子把碗送到嘴边,快要沾唇时,终究还是无法喝下去,他搁下碗来,沉声问道:“敢问佛母,法会最后那番谶语是何等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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