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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135)

秦雷也知道谎言不可持久,只消一封书信便可拆穿。但他早想好下文,笑嘻嘻道:“元帅不必着急,小王的话还没说完。”

伯赏元帅面色不善地望着秦雷。仿佛只要他再说出什么丧门之言,便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暴揍他一顿。

秦雷却视若无睹的样子,依旧慢悠悠道:“元帅放心,老太尉却不同意此事。所以李夫人那只是一个构思,成不了事实地。”

伯赏元帅怒哼一声,他知道李夫人极疼李四亥,也知道老太尉不会不知轻重。秦雷所说的却是符合两人性子。原本只有三分相信秦雷的话,现在却信了七分。

转念想到自己女儿还没过门就先恶了婆婆,将来却是如何捱过。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位杀伐决断的老元帅却为自己的掌上明珠发起了愁。

秦雷心中想笑,面上却一副淡淡的表情。

伯赏元帅毕竟不是常人,很快走出了短暂地惆怅。有些恼火道:“殿下大老远跑来,莫非就为消遣老夫地?”

秦雷依然不温不火道:“只是想挑拨一下元帅与太尉之间的关系。别无它意。”承不承认都无所谓,怀疑地种子已经种下,只要经常浇灌,便早晚会长成参天大树。

此言大出伯赏元帅意料,他哑然失笑道:“殿下倒是……坦诚。”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谢谢老元帅夸奖。”

伯赏别离右手撑住案子,双目紧盯着秦雷道:“到了军营就要讲军营的规矩。有话直说,这里不兴中都城那种放个屁都要拐三拐的女人做派。”

秦雷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道:“那就直说。孤是来帮你的。”

伯赏别离面不改色道:“据老夫所知。殿下似乎有些自顾不暇了吧!怎么还有闲心管老夫的破事?”

秦雷笑道:“因为孤与老元帅所愁得。乃是一桩事。”

伯赏别离老神在在道:“愿闻其详。”

秦雷摸着自己刚开始长胡子地下巴,笑道:“老元帅不矫情,孤很是欣赏。”

伯赏别离淡淡笑笑,并不搭话。

秦雷也不尴尬,一本正经道:“孤知道令千金为何追杀令女婿。”

伯赏元帅有些郁闷道:“能不能不提这茬?”

秦雷心中小小得意,仍按部就班道:“是因为您与太尉大人起了龌龊。”

伯赏别离哈哈笑道:“殿下还是在说笑,李太尉与老夫几十年的交情,又是儿女亲家。怎么可能起龌龊?”

秦雷摇头微笑,大喊一声:“来人!”

外间的石敢和那赛阳一起进来,一个沉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另一个却望向自家大帅。

秦雷摸了摸嗓子,不好意思笑道:“吃的有些干,去帮我讨碗水喝。”

方才秦雷与老元帅开始说话,便屏退左右,却是疏忽了。可你也不用这么咋呼吧!那赛阳校尉心道,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赶紧出去抱个水坛进来。

秦雷朝他笑笑,温声道:“你们可以出去了。”赛阳校尉这个气呀!但人家石敢已经躬身退下了,他再留着便是没有礼数。只好愤愤,不知找谁撒气去了。

伯赏元帅自始至终木偶一般坐在那里,等到屋里恢复平静,才有些心悦诚服道:“王爷这份急智实乃老夫平生仅见,确实佩服的紧。”

秦雷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奈地笑道:“小王不想大老远跑来。跟您老一阵脸红脖子粗,然后再灰溜溜地连夜赶回去。”说完又补充道:“那样就要露宿野外了。”

方才伯赏别离一通大笑,便要与秦雷对立起来。无论秦雷说什么,他都会拍案而起,痛斥秦雷挑拨离间,接着便会拂袖而去。然而秦雷一嗓子乱嚎,便击破了他故意营造的气氛。经过这一缓和。双方之间便对立不起来,谈话才成为可能。

伯赏老元帅这才兀然发觉。自从开始较劲后,自己的情绪便一直被秦雷左右,几次变招都没有摆脱这种情况。不由由衷道:“老夫也是越来越欣赏王爷了。确实比那狗日的李四亥强一万倍。”

秦雷刚有些高兴,没想到老头下一句便跟上了:“殿下年庚几许?陛下指婚了么?”

秦雷有些吃不准,小声道:“还有四十天就十八了。虽然没有未婚妻,但是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却是个无赖角色,死活不给老头任何话头。

没想到伯赏老元帅也是个老不休。他不以为意道:“心上人不算,有几个能娶到心上人的。那就等于没有。不如老夫主动去找李浑老头退婚,把我那赛月许配给王爷如何?”

秦雷心道,就你把那小辣椒当宝贝。面色愁苦道:“小王观令爱为人刚烈贞洁,对四亥兄弟那是情比金坚,若是退婚的话,恐怕……”

老元帅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老夫与你开玩笑得,还真以为我那宝贝女儿嫁不出去了?”

秦雷额头冒汗。这些老东西果然是不吃亏,输了一阵就一定要扳回来,他讪讪笑道:“那算小王自作多情。”

见秦雷服了软,老元帅长舒一口气道:“方才一场大笑,却是老夫几个月来笑得最欢实地一次。”秦雷为何而来,他怎会不清楚。

伯赏元帅有些萧索地望向秦雷。轻声道:“愿意听老头子啰嗦几句吗?”

秦雷感到老元帅已经接受自己,郑重点头道:“小王洗耳恭听。”

伯赏元帅招招手,对秦雷轻声道:“来,这边坐,坐到老夫便上来。”他地面色说不出地古怪,像是已经沉浸在某种情绪中。

秦雷丝毫不觉得受到不敬,搬起胡凳,坐在了老元帅右手边。伯赏别离从案下摸出一坛烈酒,拍去泥封,满上。端起来。对虚空敬一下。洒在地上。

然后又给秦雷满上,秦雷也学着老帅地样子。敬了虚空一碗,同样洒在地上。

伯赏元帅呵呵地笑了,苍声道:“殿下,陪老头子喝酒。”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秦雷点点头,又拿过一个碗,都倒上酒。两人便一人拿起一碗对饮起来。

不知饮了多少碗,不知喝干多少坛。老元帅那苍凉地声音终于在大帐里响起。

“殿下,你可知方才我们敬的是何人?”

秦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默默地听着。

“那是一十七年前,为了把南楚地狗杂种赶出我们大秦,而牺牲的十八万大秦子弟兵啊!那里有我的儿子、有我的兄长,还有我的父亲。”老元帅没有一丝表情地望着秦雷,不容质疑道:“所以你该敬这杯酒!”

秦雷也毫不犹豫道:“我该敬这杯酒!”

老元帅却不领情,须发皆张,怒目而视道:“你知道这十八万人,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战死的吗?”

伯赏别离轻蔑笑道:“就凭南楚那些水鸭子,上了岸那里是我大秦男儿地对手。”

秦雷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下文。

伯赏别离紧紧握住手中剑柄,嘶声咆哮道:“是饿死的!你知道吗?是饿死的!!!!”

秦雷确实没听说过这段历史。

伯赏别离完全沉浸在那种悲愤欲绝的情绪中:“我们伯赏家世代为国戍边,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经在这大秦南疆镇守了八十多年了。从未被敌人踏足过大秦的一寸土地。可是十七年前,你们秦家子弟为了那个皇位把这国家打得七零八落,终于给了别人机会。”

“面对倾巢出动的南楚军队,我们却得不到任何支援,从开战到最后,没有得到朝廷哪怕一粒粮食、一根羽箭、一个士卒地支援。就这样,我们也依然坚守了九个月,才被五倍于己的敌人攻破了大江防线。那时候,大家已经都饿的动不了了。当时阵地上最后一个活人——我的父亲,前任镇南元帅伯赏云天,也被那诸烈狗贼亲手取了头颅。”

“我父亲为了给伯赏家留一线香火,在阵破前把我击昏,命人送出前线,这才让我苟延残喘了下来。你知道当时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或者我大哥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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