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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161)

这种场景在荆州府地东西城频繁上演着。昨夜的二百家士绅,乘车坐轿,带着随从伴当。从各自地府邸往总督府赶去。又有无数士农工商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荆州府把总督府边的大校场空出来,给这些老爷们落轿停车。离辰时会场开门还有小半个时辰,偌大的校场已经被各家的车马塞得满满当当。那些为摆架子而姗姗来迟的,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空位,只好先下轿,让轿夫把轿子抬到临近街上去。

徐昶这样的身份当然不用在外面的大校场下轿。门卫见了他地公爵大轿,便毕恭毕敬地把正门大开,请荆国公提前入场。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除了羡慕。倒也没有别的情绪。这本来就是人家那个层次该享受的。

当然,出府时二百多人的队伍不可能一股脑都进去。招标会规定,每家除了家主,只能带一人入场。徐国昌作为徐府的外府大管事,专门负责府中银钱,自然跟着进了会场。其余人送别了老公爷后。便到总督府对面,提前包下的酒楼中吃酒等候。

一大一小两顶轿子落下后,徐国昌先下来,跑到前面给老爷子掀开轿帘,再恭敬的伸手扶出徐昶。他这份面子功夫几十年如一日地一丝不苟,甚至满腹牢骚时也是如此。若非这样,他一个旁支,怎么能在外府大管事这个人人眼红的位子上,一坐二十年呢。

身着崭新官服的荆州府知府前来迎接,对于这种四品的知府。徐昶自然只是淡淡笑笑。便任徐国昌去拉拢感情了。

荆州知府把二人引到会场门口,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卫拦路道:“请出示请柬。”徐昶微笑道:“老夫亲自带着呢。”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蓝绒封面的精致请柬。递给他。黑衣卫士将请柬打开,取出其中一张红纸,递于一边地文书案上。这才双手奉还给徐昶,恭声道:“请公爷二楼甲一房就坐。”

见秦雷给足面子,老头子不由心情大好,点头笑道:“谢谢这位小哥。国昌,打赏。”

后面的徐国昌心道,老头子,莫非你疯了?今天来竞标,我身上就没带一两碎银子啊!但老头子的面子要紧,赶紧在袖中摸了摸,找到一张面值最小的宝钞,一脸肉痛地递给黑衣卫。

面色冷峻的黑衣卫向徐昶抱拳道:“谢老公爷赏。”看也没看那面额,便收到了袖子中。

徐国昌一边跟着徐昶进去,心道还哀号道,菩萨啊!一千两银子都没换来个笑脸啊!

他却是冤枉这名卫士了。其实,等下岗后,这名卫士第一件事便是,到个没人的地方。把宝钞从袖子中抽出,看了看面额,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倒抽凉气道:“狗日的就是有钱,等于老子挣三年啊……”条例里对打赏银子有明确的规定,谁收到就算谁的,但超过一百两必须向侍卫长报告。所以他只要跟石敢报个备,便能将其收入囊中,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

这边心如刀割地徐国昌,跟着徐昶进了会场。会场有两层。高大宽敞。下面一层摆着十几排长桌,上面铺着绿色呢子桌布。桌子上隔一段距离,便放着一个黄铜名牌,上面刻着诸如“枣阳赵家”、“余州马家”之类地字样,看来是标示身份的。每个铭牌后都有一个典雅地雕花木盒,边上还有茶杯水果之类的吃食,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桌后则是一把把舒适的太师椅。看来组织者考虑到与会者老人及养尊处优者居多,确实心细无比。

徐国昌也忘了心疼。只觉得仿佛置身异国,明明还是那些东西,但被这样一规整,就显得整齐干练,给人以积极进取的感觉,不由对主事人心中地机杼大为赞赏。

他们来的算晚地,会场中已经基本上坐满了山南江北的士绅们。见徐昶进来,都忙不迭起来请安问好。徐昶一边含笑回应着,一边跟着引路的卫士往里走去。

徐家的位子在二楼,两人拾级而上,便见到楼上一面尽是些分隔开来的包间。徐国昌数了数,除了中间那个明显大很多、也华丽很多的房间,一共十二个,也就是说。一共十三家,可以享受到这种高人一等的待遇。

楼上地侍应把二人领进那个大房间左边的一个,果然上面挂着甲一号的牌子。原来那个大房间乃是王爷的,两人心道。

进得房来,只见这个丈许见方的小房间装饰极是古朴高雅,靠前些的地方摆着一套梨花木桌椅。上面同样摆着木盒茶水吃食之类,只是更高档些而已。最让老头子满意的是,在桌椅后面的还有一把安乐椅,可以让自己地老骨头少受些罪。

走了这一路,七十好几的老头子也有些累了,便在安乐椅上坐下,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眯眼道:“别看咱们王爷年纪小,办事情却老道得很,让你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徐国昌跪在地上一边给老头捏脚。一边陪笑道:“确实让人觉得物有所值。从心眼里舒坦。”

两人说话间,便听到又有人上楼来。徐昶朝门口努努嘴。徐国昌会意起身从门缝中往外瞧去。看了半天,才回身轻声道:“是胥家的。”

老头子点点头,又问道:“他们进了哪一间?”

“甲七。”徐国昌有些幸灾乐祸笑道,“看来他们的银弹也没让王爷多给点面子。”

没等多长时间,辰时便到了。从包厢往下看,所有的桌子已经坐满,而江北巡抚卓文正也已经站在台上,看来终于要开始了。

……

卓文正今日也换了身簇新地三品礼服,精神百倍地站在台上,望着座无虚席的台下,看到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也期盼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往日里想要见见在座的这些大佬们都非常困难,更别说把他们召集起来。当日他与麹总督吃闭门羹、坐冷板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王爷来了后,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些狡似狐、奸似鬼,架子又大的惊人的门阀耋老们调地溜溜转。

他说要开会,居然有人宁肯冒死穿过弥勒教控制地地带也要赶过来、生怕错过了。

他说要交一万两报名押金,顿时有三百多万两银子进账。按说你就痛痛快快的收下吧!他不,他还要搞个初选,直接淘汰掉一百多家,把银子原封不动地再退回去。

虽然搞不懂王爷这样做的用意,但见这些老老实实坐在长桌后的家伙,都是一脸的满足得意,看来那次选拔至少满足了在座士绅们的虚荣心——只要能进这个屋子,就代表你是南方二百强之一啊!

帷幕后传来麴延武轻微的咳嗽声,把卓文正从感慨中拉回。他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台下,等到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朗声宣布两省战后复兴统筹衙门招标会开始,首先当然是要请隆郡王殿下训话。

秦雷微笑着上台,他望着台下的众人,心中充满了自豪,也有一些忐忑。过了一会才微笑道:“各位心情是不是很激动啊?”

台下的众人笑着点头。

秦雷也笑道:“孤地激动不亚于在座各位一丝一毫啊!咱们这个衙门从孤王开始构思、到与四位督抚大人论证。不知道费去了多少精力。麴大人的头发都熬白了一大片呢。”

台下传来一阵善意的轻笑。台后的麴延武也只能摇头苦笑,这事自始至终他就没掺和过,但谁让那三位大人都没有白头发,他也只有觍颜领了这一功。

秦雷接着道:“而且这个衙门能通过朝议、在吏部登记造册、在少府挂靠,不用说大家也能明白,其中渗透着太后、陛下,以及孤王多少的心血吧?”

众人都一脸深以为然。若不是圣旨和吏部的行文都到了,他们还是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孤想问问在座各位。这样做值不值?”

众人拼命点头,怎么会不值?这种原本做梦都觉得奢侈的事情,今天竟然真地美梦成真了。这其中不少人都是一夜未眠,有的是因为兴奋、有地却是因为要连夜谋划更大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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