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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290)

等回到船上,留守的许田赶紧迎上来,轻声禀报道:“王爷,嘉亲王世子在舱里等着。”秦雷皱皱眉头,换上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大笑着进了船舱:“皇伯难得来侄儿这破船,却让您久等,真是罪过啊……”

舱里正在喝茶的锦衣老者听了,笑着起身迎上秦雷道:“是老夫不请自来,还要贤侄见谅啊!”两人相视大笑一阵,才挽手重新落座。侍卫上前换上新茶的功夫,秦雷先与这位老世子热络地寒暄一阵。

嘉亲王老世子乃是昭武帝地堂兄,那一代的皇族长男,原本叫秦元侑,因避帝讳,在昭武帝登基后改名为秦玄侑。因为他老子嘉亲王秦宸已经八十高寿了,还坚挺地活着,所以他六十高龄还挂着世子衔,没捞着转正。

虽然头衔没转正,但这位可是嘉亲王府的台柱子,不仅管着王府里的上下内外,还是皇族遍布北方的近百处皇庄的大总管,为六千多户、五万多人的庞大皇家宗族提供着衣食,在皇族中乃是一等一的头面人物,很有威望。

几句简单而热烈的寒暄后,秦雷微笑问道:“皇伯有事只管知会一声,侄儿还不得巴巴赶到府上去?怎能劳您大驾呢。”

秦雷说得恭敬,但秦玄侑却不托大。捻须笑道:“老夫是前来道贺的,这道贺嘛!当然亲自过府才成。”说着拱手郑重道:“老夫代表家父以及阖府上下恭祝殿下三喜临门!”

秦雷挠头笑道:“伯伯说得……三喜?我怎么都不知道是哪三喜?”

秦玄侑屈指为秦雷算道:“其一,恭喜殿下十八年庚便晋位威隆郡王,成了咱们皇家二百年来最年轻地双郡王!其二,恭喜王爷左迁咱们皇族大宗正,成了皇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事人!这其三嘛!自是恭喜王爷得掌府兵,咱们的子弟兵重夺大秦第一强军的桂冠便指日可待了!”

秦雷苦笑道:“皇伯消息倒是灵通。两个时辰前刚出炉的旨意,您便已经了若指掌了。只是这前两个还勉强说得过去,但第三个,怎么也算不得好消息吧?”

秦玄侑淡淡笑道:“陛下昨日召家父入宫议事,我就在一边伺候,这旨意便是那时议定的,却比王爷知道的早些。”说着怕秦雷误会。又解释道:“陛下严令不得外泄,所以也没有提前过府知会殿下一声,见谅见谅。”

秦雷摇头示意无所谓,秦玄侑便接着道:“我这次来,除了送上一份薄礼充当贺礼外,再就是为家父送请帖,邀请王爷方便地时候过府一叙,家父十分期望能与王爷把酒言欢。”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礼单双手递给秦雷。待秦雷接下后,又紧接着递上一张请柬,这有个说法叫‘礼送恭请’,乃是十分隆重的一个礼节,表达对受礼受邀之人地重视与尊敬。

秦雷赶紧接下,一脸激动道:“怎使得皇爷与皇伯如此郑重。真真折杀小侄了。”两人一番做作,才又重新坐下说话。

秦雷笑道:“一直就想去给皇爷请安,竟因俗务缠身,一直未经成行,还要皇爷亲请,确实罪过。这两日我便过府,不会再拖延了。”秦玄侑点头笑道:“那就恭候王爷大驾光临了。”又轻声问道:“不知王爷准备何时履新啊?咱们宗族可都翘首盼着呢?”

秦雷心道,终于进入戏肉了,一脸诚恳道:“侄儿骤然担此重任,正是惶惶不安呢。如同老虎吃天。不知从何下口,还请伯伯教诲。”

秦玄侑笑道:“教诲算不上。说几个小建议与殿下参详吧!”秦雷郑重道:“请讲。”

秦玄侑捻须沉声道:“当日陛下与家父商议此事时,老夫便在一边,是以明白王爷的主要差事乃是整军,陛下任命您为大宗正,乃是为方便您行事的题中之意,不知老夫这样理解是否偏颇?”

秦雷点头道:“不错。”

秦玄侑颔首道:“陛下的设想固然是好的,但是……”说着有些踯躅地望着秦雷,秦雷笑道:“但讲无妨。”他这才轻声道:“恕老夫直言,陛下的法子有利有弊,弊大于利啊!”

秦雷微微皱眉道:“愿闻其详。”

秦玄侑伸出右手,微笑道:“陛下希望快刀斩乱麻,旧瓶装新酒。这样固然省掉很多麻烦,节约不少时间。但您知道吗?咱们地宗正府兵早已不是一支军队了……”

秦雷似笑非笑道:“那是什么?饭堂?钱庄?”

不料秦玄侑真的点头道:“殿下说的不错,它早已变成了咱们皇家、还有那些亲近家族的饭堂子、票铺子了。谁家没有百十个在里面挂饷吃粮的?要是真的全部销了号,那宗族里还不翻了天啊?”

秦雷摩挲着下巴,沉声道:“难道就任他们吃白食吗?”

秦玄侑摊手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单说咱们皇族,六千多户,一万多丁,这些人得吃得喝得花吧?光靠宗正府每月每丁十斤米的接济,连肚子都吃不饱,怎么养活全家老小?不靠着宗正府兵的钱粮,恐怕要饿死大半地。”

秦雷不置可否地问道:“那些亲族也是如此吗?”

秦玄侑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们倒强些,不指着这个吃喝,不过去了这份子进项,日子也要艰难得多了。”

秦雷又问道:“宗正府也给他们每月十斤米的救济吗?”

秦玄侑摇头苦笑道:“哪有那本事?光咱们皇族地每月十几万斤粮米。就快把宗正府拖垮了,根本没有余力接济旁人了。”

秦雷好笑道:“这孤就不明白了,为何有救济的反而活不过没救济的?是咱们皇族太能生还是怎么着?”

秦玄侑面色一滞,他今日是受了几家宗亲地委托,前来说项的,却没想跟秦雷深入探讨皇族窘迫的根本原因。顿了顿,故作沉吟道:“这个嘛……说来话长。不如……”他想说不如先说正题。

却被秦雷打断道:“那就长话短说。”

把老世子的后半截话噎在了肚子里,尴尬地笑笑。秦玄侑只好含糊道:“大概是因为咱们宗族的子弟不善营生所致吧?”

“那他们擅长什么?”秦雷笑眯眯问道:“遛鸟?喝茶,还是拍婆子、打马吊?”

秦玄侑感到有些说不下去了,却听秦雷地语气又缓和道:“孤也就是问问,皇伯有所不知,侄儿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成为我家大哥那样的将军,冲锋陷阵,征战天下。对这些事情鸡毛蒜皮的事情不甚了解、也不想了解。今天好奇问问。果然让人头痛,皇伯莫讲了,莫讲了!”

秦玄侑见他一脸痛苦地样子不似作伪,心中长舒一口气,嘴上却忙不迭拍马屁道:“殿下乃是温侯再世,霸王重生,自然要挥斥方遒,立不世战功了。怎么能为那些鸡毛蒜皮地小事劳神呢?就让我们这些老东西为殿下分忧吧!”

秦雷一脸感激道:“那就谢谢皇伯了,将来侄儿若是真能立下大功的话,定然不会忘记您地付出的。”两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一副伯牙见子期的样子。

待两人肉麻完了,秦玄侑小心的试探道:“那府兵的事……”

秦雷一脸无奈道:“孤还太年轻,一时摸不到头绪。要慢慢慢慢地研究研究,您看行了吧?”

秦玄侑高兴地点头道:“殿下真是明理之人,老夫佩服啊!”达成心愿,他也待不住了,与秦雷聊几句,便借口有事,拒绝了秦雷的留饭,告辞出了船舱。

秦雷把他送出去,两人到了甲板上,秦玄侑感慨道:“殿下现在贵为双郡王大宗正。怎能连个府邸都没有。整日住在船上呢?”他一下戳到了秦雷的痛处,一面心中流血。一面还要慨然道:“古有霍去病匈奴不灭不成家,孤王怎么也不能输给他!”说着得意道:“孤王是齐楚不灭不上岸,怎么样,也不差吧?”

秦玄侑心里快要笑抽了,暗道:原来是个棒槌王爷,老夫哪用得着方才那般如临大敌。旋即又想起送出地厚礼,又肉疼起来。再也没心情絮叨下去,勉强称赞秦雷几声,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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