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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352)

这话给足了众老者面子,坐在那里也渐渐有了笑容。秦雷没进来的时候,这些老家伙已经商量好了,只要王爷敢甩了他们,他们就去紫禁城里找太后老人家告状去。是以一开始脸色都不是很好。

见众老者面色好看些。秦雷温和笑道:“除了孩子们之外,众位最年轻的有多大?”

人们互相看看。有人高声道:“俺四十九。”

还有人道:“俺三十九。”紧接着,有不少坐在外围地大声报出年龄,都是三四十岁上下,甚至有三十二岁的。

秦雷微微意外道:“除了孩子们,所有不到五十岁的都站起来,让孤看看。”

一大堆老头半老头中间,站起来二百多人。秦雷一看这些人,心中默然,原来这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他不是初来乍到了,知道这个年代没有呼啸飞驰的汽车,没有机器大工业,除了战争,人们残疾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这些住在中都城的宗亲们。

他肃然起身,沉声问道:“你们可是十七年前……”

一个少了截小腿的疤脸汉子,倚在单拐上拱手道:“王爷所言不错,我们这些人都是残废在十七年前的中都城上。”

秦雷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屈回,郑重地放在自己地左胸上,向这些残疾老军行一个军礼,这些老军也一丝不苟地握拳于胸,严肃地向秦雷还礼。

礼毕,秦雷语气诚恳道:“往大里说,你们都是为国家立过功地。往小里说,是你们,在我秦家存亡断续的关键时刻站出来,让世人重新认识秦氏子弟,也为我秦氏赢回了一线生机。”

那些残疾宗亲的神色,本来还有些自卑,但听大宗正如是说,终又变得自豪起来,只听秦雷继续包含深情道:“现在我大秦的局面,黄口小儿皆知,国家并不是我们秦家可以说了算的。”

众人齐齐垂首,大宗正没有骗人,二十年前他们秦氏还可以占据半边朝堂,但二十年后的今天,早朝上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秦守拙?那个败类一点都不为我大秦宗亲着想,光想着抱太尉和丞相的大腿去了。

秦雷地语调稍稍提高道:“国家不能补偿你们,皇家来报答你们!我秦雷在这里宣布。所有因为中都保卫战致残的宗亲们,享受与子弟兵一般的待遇,直至终生!”

二百多残疾老军惊呆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他们总是被人视为累赘、怪物,连孩子们都不愿与他们同住,而且很多人因为残疾。根本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到现在三四十岁了。还是一群老光棍。

而这位一直有些瞧不起宗亲们的年青王爷,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让他们终生无忧。众老军伏跪于地,呜呜地哭了起来。有了那份丰厚的饷银,他们就不是废人了,儿子们也不会把他们像鞠球一样踢来踢去了吧?想到这一连串地好处,他们怎能不激动?

秦雷的眼角也有些湿了,涩声道:“大家快起来。这是你们应得地,谁也不需要谢。”说着向众老军拱手道:“众位请起,孤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众老军这才爬起来,齐声道:“全凭王爷吩咐。”

秦雷微笑道:“孤王想请诸位不定期的去京山营给外面那些菜鸟们说道说道,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其实秦雷更想让子弟兵们看到这些老军的光荣,激起他们的上进心,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众老军自然无不应允。秦雷便请他们坐下,对边上的一众老者道:“众位耋老。你们之中很多人是不是也参加过那场战争啊?”

老头子们见秦雷方才褒奖那些残疾老军,心中除了欣慰,确实也有些泛酸:大家都打过仗,凭什么我们嘛都没有呢?此时听秦雷问起,哪有不纷纷点头的道理。

嘉亲王告诉过秦雷,那场战斗。秦氏一族几乎全员上阵,没有一个逃兵、没有一个懦夫。秦雷本来是不信地,以为是老亲王自卖自夸,但在京山脚下见到那群被放逐的宗亲后,秦雷相信了,他相信秦氏子弟的血脉中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只要唤醒它,就有希望唤醒那支曾经的天下第一军。

所以秦雷也信了这些人,他同样向这些人行了个军礼,同样温言抚慰几句。之后有些汗颜道:“本来应该让众位享有同样的待遇。但大伙也知道,孤王回国不到两年。根基尚浅,实在是无法做到……”

众老者沉默地点点头,他们相信这位年青的宗正,甚至没有真正指望过能得到什么,却秦雷悠悠道:“但让大伙拿他们一半地标准还是可以的。”众老者不禁莞尔,笑道:“王爷却会作弄人,就照您说得来。”

秦雷微笑问道:“不觉得委屈吗?”

那位七公苍声笑道:“王爷荣禀,我们能全须全尾地从战场上下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只要能吃上饭,就已经知足了,怎能跟这些把胳膊腿留在战场上的活计们攀比呢?”

“对!就是!”引来一片附和声,场中的气氛顿时和谐极了,众老者觉得这位王爷太不一样了,就像……一团火一样,让人心里暖洋洋地,打心眼里愿意跟他说话、跟他做事。开始时那种对立的感觉,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秦雷付出了什么?如果从账面上算,他只是给那二百多宗亲发了双饷罢了,一年也不过多掏四千八百两银子而已。但实际上,秦雷给予了他们最珍贵的尊重和尊严,这才是令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俯首帖耳的地方。

气氛和谐了,秦雷的话自然一句顶十句的管用,但他偏偏不说正题,反而一个劲的询问当年中都保卫战的点点滴滴。忆往昔峥嵘岁月,自然极对众老者的胃口:这个说当日东齐军攻上城头,子弟们打不过,便抱着敌人往城下跳,靠着这种以命换命地法子,才将敌人撵下城头。

那个说当年城里缺医少药天又热,受了伤地兵士百姓伤口纷纷溃烂,只能锯掉了事,且还没有麻药,就是在这种条件下,依然有很多人活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时人好像不是人一般。

众老者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便沉浸在那场惨烈无比的战争地追忆中,无数光荣的、牺牲的、勇敢的、忘我的、团结的、机智的同袍浮现在老者们地脑海中。他们这才发现,那段血色的历史背后,居然是如此地光彩夺目、令人仰望。

看着一个个老者眼中的热泪,看着一个个孩子如痴如醉的表情,秦雷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待众人情绪稳定些,秦雷沉声问道:“想想那段鎏金的岁月吧!那真是我们秦氏干的吗?”

众老者仿佛遭到了莫大地委屈。七嘴八舌道:“怎么不是呢?我们谁家没有在那时候阵亡了的?”

秦雷这才幽幽道:“为什么仅仅过了十几年,孤就看到一群打马吊、斗蛐蛐、溜墙根晒太阳的浪荡子弟呢?”

众人一下子哑口无言。沉默半晌,七公艰难道:“我们的府兵不是解散了吗?”

“好!”秦雷猛地一击掌,低声喝道:“现在我们府兵要重建了,众位说该怎么办?”绕着中都城兜了一大圈,终于把话题引回了正事上。

但与直接了当发问的效果显然不同,无需秦雷多费口舌,众老者便纷纷激昂表态。要让家中子弟改掉恶习,好生当兵,恢复宗正府兵昔日的荣光。

秦雷高兴笑道:“正要诸位耋老这句话,”说着起身指着外面道:“请各位老丈出去给自个家里人上上课,孤王就宣布咱们的选拔正式开始。”众老者无不应允,纷纷起身出去,找自己家里的青壮说道去了。

秦雷没有马上出去,一来要给外面人时间。二来也好休息一下喝点水。

接过秦卫奉上地手茶壶,秦雷对着壶嘴直接咕嘟咕嘟喝起来,把一壶茶水喝掉大半才算过了瘾。秦卫又递上纯白的毛巾,秦雷接过擦擦嘴,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别吞吞吐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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