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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476)

等了片刻,还是没看见文丞相的人影,此时承天楼上的钟声敲响,大门缓缓打开,郭御史甚至来不及唱名,便高喊道:“上朝……”

百官缓缓列队上朝,昭武帝到,山呼万岁,平身奏事。

昭武帝一进来时,就瞅见文彦博那个老东西没露面,不待众卿奏事,便淡淡问道:“丞相大人怎么没来?”

众人交头接耳一会儿,竟是谁也说不出个丁卯来。这事儿发生的近,百官除了知道相府遭了贼,并不知什么细节,若是他们知道文彦博丢了卖官账册,恐怕都要吓得称病在家了。

见大殿上有些冷场,秦守拙只好捧着笏板出列道:“启禀万岁,今日凌晨相府失窃,且还有巨大的轰鸣声发出,似乎损失颇重,相爷许是在家收拾残局吧!”他既然已经摆明車马跟着皇家走,就得在昭武帝多多表现。好挽回些印象分数。

昭武帝闻言心中一乐,面上却严厉训斥道:“京都府不是把治安弄得不错吗?怎么突然冒出这档子事来了!”

秦守拙赶紧跪下装模作样乞罪,但心里一点都不怕,这节骨眼上,他只要立场上别再晃悠,就是昭武帝不保他,隆威郡王殿下也会保他的。

果然昭武帝严令尽快破案。并让隆威郡王殿下朝会以后代替他去相府表示慰问。这里面地名堂极为浅显,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帝陛下对相府遭劫一事很是快意——所谓尽快破案,却连个日期也没限定,十天还是百日?弹性也太大了吧!

而第二条命令就更离谱了,谁不知五殿下与相爷针锋相对、一触即发,派他去相府慰问,跟让猫去哭耗子有什么区别呢?

秦雷和秦守拙一本正经的领命下去。又听田悯农出班道:“启奏陛下,还有不到一个月春耕便要开始了。而中都仍滞留数十万外省农民,若是再让其游手好闲下去,我大秦的近百万亩农田便要荒芜了。”

昭武帝一听,也是个理儿,立刻想起了与秦雷商定的计划,便捻须沉声问道:“田爱卿所言不错,意欲何为啊?”

田悯农拱手道:“臣请陛下下旨,督促所有外省农民返乡。”

昭武帝心中翻翻白眼。暗骂道:‘总想让朕当恶人,门都没有!’面上仍呵呵笑道:“爱卿此言有些欠斟酌啊!”

田悯农赶紧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俯身道:“请陛下教诲。”

昭武帝捻须威严道:“的确,朕一道圣旨,自然是金科玉律,莫敢不从了。可那些外省难民也是朕之子民,这样对他们进行驱逐,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田悯农心中暗笑道:‘您就装吧!’遂叩首道:“陛下仁慈,实乃百姓之福,然让这些难民滞留京里、风餐露宿,实乃他们的小福,送其各归乡里,安居乐业,这才是他们地大福啊!”

这家伙确实能说,愣是让昭武帝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好在昭武帝也没想挑他毛病。淡淡一笑道:“爱卿说得也有些道理。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嘛!”

田悯农欣喜道:“陛下远见卓识,微臣佩服。”还没高兴完。又听昭武帝道:“不过这圣旨朕是不能发的,心里不落忍啊!这样吧!你去找文相爷,让他以中书省地名义下个文书,也能起到作用吗。”

田悯农不知道其中蹊跷,只以为昭武帝不愿意当这个坏人,心道:‘反正相爷在百姓们心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坏点也是无妨地。’便叩首应下,谢恩起身回班。

这时,新任兵部尚书,兼天策将军李清出班拱手道:“陛下,微臣请问,镇南、征东三军地一季军饷可否备齐?三位元帅皆写信催问得紧。”在大秦,兵部负责征兵、筹饷、供给之类的军队后勤,至于军官任免、军队地指挥权,皆归太尉府所有。

听到这问话,刚回去的田悯农只好重新出列,拱手道:“启奏陛下,去年国库吃紧,秋税收上来之后,才还清积欠百官的俸禄,到今年只够发放禁军地饷银,至于边军饷银与百官俸禄,还是要等到春税收上来之后,才能发放。”

昭武帝微微皱眉道:“不是说那一块去了之后,就不会再拖欠了吗?”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百官都知道,指的是‘卫’字号军队的裁撤,这计划开春便要执行,早就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了。

田悯农咽口吐沫,看一眼御阶上闭目养神的隆威郡王,小声回禀道:“去年拟定这事儿的时候,是连着南方一道算进去的,但是去年两省一个子儿的秋税也没收上来,少了这几百万两银子,是以才捉襟见肘了。”委委屈屈地样子,仿佛受气小媳妇一般。

昭武帝看一眼秦雷,平淡问道:“去年你给南方作保时,是怎么说得?”

秦雷拱手微笑道:“启禀父皇,孩儿说南方不会短了朝廷银子,只求缓缴些日子。”

田悯农闻言小声道:“秋里的税金。十月就该解进国库,现在正月都快过了。”

秦雷微带歉意地望他一眼,拱手轻声道:“请大人暂缓些日子吧!”无论双方立场如何,他都很佩服这位为了避免大秦财政崩溃而殚精竭虑的憔悴老者,自然也不忍心与他耍狠使横。

但要秦雷答应缴税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南方遭了那么大的人祸,按说免税三年都是应该地。不然怎么恢复生产啊?可文彦博居然坚持要南方如期缴税,秦雷又管不着户部、更管不着丞相府。只好施展‘拖’字诀,拖得一段是一段,争取一年不交税,起码也要赖掉半年的。

田悯农也不怕秦雷,话说人穷疯了的时候,真地是天不怕地不怕,他还巴不得秦雷把自个打残了。好扔了这堆烂摊子,回家修养去呢。所以即使五殿下极为罕见的低声下气,他也依旧不松口,微微提高嗓音道:“南方地情况微臣也做过些了解,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单单收些田户税,应该承受得起了。”

秦雷心中微微着恼,耐着性子道:“田大人,若是把南方百姓米缸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搜刮出来。确实可以交上税,但你让百姓如何度春荒?若是吃不上饭,饿死人不说,定会大大影响春播麦收,也耽误了你田大人的春税不是!”他久居人上,早就养成了惟我独尊的性子。对下面人地耐性始终是有限地。

听到隆威郡王语气中地尖酸之意,田悯农老脸涨地通红,颤声道:“王爷明鉴,若非实在等米下锅,卑职何苦要逼迫二省民众?可边军俸禄不能再拖欠了,再拖……是要生变得。”

一边的李清也出言帮腔道:“是呀陛下,边军将士身负保土卫国之重任,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

大殿里百官心道:‘好嘛!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却可以随便寒我们的心啊?这也不商量下。就默认又给我们停薪了。还让不让人活了?’但经过去年的困难时期,他们也知道国库确实没钱。只好先这么地了,反正大伙也不指着这点俸禄过日子。

秦雷见两大尚书一起朝自己开火,一翻白眼道:“好吧!你们去收吧!”心道:‘收上来才怪呢。’却是有用上了耍赖大法。

每次议到这儿,总会出现僵局,昭武帝都习惯了,便适时出言和稀泥道:“朝廷和地方上各有各的难出,不好统一啊!”一句话定调:别争了,都没什么错,属于朝廷内部矛盾,可以协商嘛!

三人只好拱手道:“请陛下训示。”

昭武帝微微颔首道:“既然是内部矛盾,处理起来需得慎重。这样吧!兵部回去合计一下,给个最低地需求数目;南方两省呢,也紧巴紧巴,给个最高的支付数目。若是还不够的话,户部想想辙补上吧!”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昭武帝不愧是十七年的泥瓦匠出身,和稀泥功夫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这番言论看似很有道理,各方利益都算照顾到了。但实际上毛作用也没有,到最后一定是给得嫌多、要得嫌少,奉命补充的说没有,大伙还得继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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