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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691)+番外

事情当然不像他想的那么龌龊,沈默身体无恙,大脑开始思索起对策来。不禁暗叹一声道:‘实在万不得已,只能下作一把,让徐海他们扮作海盗,半路将新任巡抚截杀了……’但他也知道,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大明就是不缺人,更不缺当官的人,说不定严世蕃还要感谢凶手,又给他一次捞钱的机会呢。

什么?你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难道朝廷是猪吗?一次遇害可以算是意外,第二次就肯定没人这么以为了,到时候严加查办下去,自己在苏州的布置难免会露馅,那可就彻底玩完了。

沈默心里这个愁啊,甚至都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干净了事。

※※※※

不管徐党和沈默如何沮丧,廷推都要进行下去。

严世蕃终于忍不住得意洋洋道:“徐阁老,还等什么呢?您老是不是不舒服,不然我替你主持得了。”

徐阶毕竟是久经江湖,哪怕偶有失误、偶有慌乱,却不会一直乱到底。当听到严世蕃的挑衅时,他一下子恢复了镇定,淡淡一笑道:“廷推须有内阁主持,这是铁规矩吗,所以严部堂的好意,本官只能心领了。”

严世蕃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嘿嘿笑道:“那好,我闪一边去,看您老主持。”他对接下来的结果十分自信,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严党窃主上威福以自专二十年,朝中的大臣基本上都是出自他们的提拔,虽然后来有一些叛变了,投向徐阶那边了,但有更多的人忠心耿耿,效忠阁老小阁老。

原先这两帮人是泾渭分明的,但从嘉靖三十五年,严阁老发现徐阶已经尾大不掉,没法彻底铲除时,他便停止了以往的策略,改为用掺沙子的方法,不断对一些比较隐蔽、或者平时表现比较暧昧的党羽下令,让他们潜伏进徐党之中。

饶是徐阶生性谨慎,但对力量的渴望,还是让他有些放松了把关,让一些别有所图之人,加入了自己的队伍。所以之前的廷推,严党与徐党只差一票,其实只是个假象,一方面用来麻痹徐阶,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麻痹嘉靖皇帝,让他以为严党并没有权倾朝野,而是与徐党差不多,自然会放松一些警惕。

结果,当徐党高奏凯歌,己方士气萎靡时,严嵩终于动用了埋伏多年的暗线,一举逆转了局势!

仅从严阁老翻云覆雨的这几手看,那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的严世蕃,就远不如其父矣!

徐阶无暇体会对手的高招,此刻如何过去这一关,才是最重要的。但有了方才的教训,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原先的人选已不能用了,拿出来只能成为严党日后攻击的对象。

现在想起沈默当初的话,他不由一阵阵后悔——悔不当初,没有听拙言的啊!徐阶内疚的看沈默一眼,见他低着头,心中更是愧疚道:‘他定然如我一般沮丧吧?’

就在这时,沈默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了徐阶一眼,虽然仅是一眼,徐阶却从中看到了希望的光。

这时,严世蕃又一次催促,徐阶心说:‘只能让他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认了……’便笑笑道:“苏松巡抚管着市舶司,这种职官,是绝大多数官员没经历过的,所以鄢懋卿鄢大人,才会碰的血流满面,以失败告终!”说着看一眼沈默道:“如果我们这些人再闭门造车一般,茫茫然推举出一个人选,到时候还是难逃失败的命运,那可就是我们这些朝臣的罪过了。”

早说过严世蕃对市舶司的渴望,那对这个苏松巡抚自然是势在必得。他可听不进徐阶的长篇大论,要是平时,早就粗暴打断了。但徐阶是阁老,这里又是金殿,在面上还是要敬着的,便耐着性子道:“阁老到底什么意思?”

“呵呵,本官的意思是,”徐阶又看一眼沈默道:“这件事儿,还是应该问问市舶司的创始者,曾任苏松巡抚的沈默沈大人,看看他有什么好人选。”

“他……”严世蕃看一眼沈默,心说反正他早定好了人选,而且也掌握了多数票,所以这些人说什么都是白搭。还不如做个高姿态耍耍呢,便点头道:“好吧。”

第五五六章 人选

众人的目光四下寻找,好容易才找到了站在最末位的沈默,纷纷向这个年轻人报以同情的目光。

是的,是同情,而不是期待、好奇、鼓励之类,只是一些廉价的同情,或者说是可怜——他们很清楚,严世蕃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而在完成一次惊天逆转后,他是绝对不会让下一个目标旁落的!

甚至在严世蕃的心中,苏松巡抚才是排第一位的,即使放弃礼部尚书的位子,也要将其保住!因为那关乎他的退路,以及严氏家族的长久之计。

所以,输掉了第一场的徐阶,没有任何机会扳回这一城……除非向上次一样,嘉靖帝突然出手,帮他扭转乾坤。但这次嘉靖帝金口已开,不会掺和今日之廷推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指望不上了,徐阁老显然是输定了。

所有人都认为,徐阶把沈默拎出来,是为了给自己遮丑。所以都很同情这位第一次参加廷推,就摊上这种倒霉事儿的小兄弟。

但沈默可不这么看,恰恰相反的是,他感到浑身热血沸腾,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他发现一个从不敢奢望的机会,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轻轻吸口气,让情绪舒缓下来,这才捧着笏板出列,朗声道:“依下官愚见,未来苏松巡抚的人选,应当符合三方面条件,其一,要有相关经验,阁老说的很对,市舶外贸这一摊子相当复杂,不熟悉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找到门道的,但眼下大明四处用钱,今年的任务眼看也完不成了,如果明年还不能扭转过来,恐怕不用陛下责备,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就该辞官谢罪了。”

他这话说得众大臣纷纷点头,严世蕃也不禁暗暗嘀咕道:‘看来明年得少捞点,怎么着也得先把眼前这关过去。’看来这回,他真是被嘉靖的怒火给吓到了。

便又听沈默接着道:“这第二么,这位大人应该有足够的资历。不然难以服众;还有第三,这位大人得大家都认可才行,这样掣肘少,也好办事儿。”声音干脆利索,带着股干练劲儿。

不管他说出花来,严世蕃也不可能改变人选,所以听到这儿,便不耐烦道:“你说的都对,快说是谁吧!”

“遵命。”沈默拱拱手,深吸口气,却没有马上说话。此时此刻他十分清楚,机遇总与风险如影随行,只要自己此刻抓住了机遇,那就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也就意味着,自己原先置身事外的初衷将被打破,自己也终于进入严党的视线,从此天下再不太平……

‘妈的,老子做裸官的,怕他个球?’沈默心中爆出一句粗口,仿佛给自己打气一般,暗暗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拼了!’

他在这进行最后的心理建设,那边的严世蕃不干了,对徐阶道:“看来他也不知道,徐阁老,还是您勉为其难吧。”

徐阶却摇摇头道:“呵呵,严部堂少安毋躁,年轻人慎重些是好事儿。”说着看向沈默道:“沈祭酒,你想好了吗?”

“是的,阁老。”沈默目光炯炯的望着徐阶,高声道:“我推荐的人选,是原杭州知府兼江南茶马司提举唐汝辑,唐大人状元出身,曾掌地方庶务,也十分熟悉商务,无论从资历、经验还是人望上,他都是不二之选!”

※※※※

沈默一言既出,朝堂上喧哗成一片,众大臣想到他会推荐徐阶的人,推荐裕王的人,甚至自回去再当这个苏松巡抚,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推荐了景王的人!

他可是裕王的侍讲啊!怎可能让景王的人上位呢?难道他是严党潜伏在裕王府的奸细,还是今早上吃错药了?众大人猜测纷纷,高拱直接怒目而视,心中大骂道:‘这个吃里爬外的小畜生,怎么能干出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缺德事儿呢?’燕赵男儿脾气暴烈,要不是在朝堂上,估计就要上去跟他拼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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