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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833)+番外

罗龙文一掸洁白无尘的袍角,坐在严世蕃的身边道:“回东楼公,他们都对当前的形势不乐观,咱们还得多加提防,以免他们反水……”

严世蕃看看他俊俏的脸庞,道:“小华过虑了,他们都不干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说着恶狠狠道:“把我卖了,就大家一起玩完!”

罗龙文点点头,对严世蕃道:“东楼公,您真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吗?”

“嗯。”守着罗龙文,严世蕃也不装英雄了,无限苍凉的叹口气道:“要不是走到穷途末路,我也不会用这招以毒攻毒。”

罗龙文理解的点点头道:“小华的意思不是职责东楼公,而是说,要闹就闹个大的,双管齐下、甚至多管齐下,搅乱京城这池水,让他们左支右绌,只要有一处漏洞,咱们就能浑水摸鱼。”

“唔,这个主意我喜欢。”严世蕃望着罗龙文嘿嘿笑道:“果然不愧是小华,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说着恨恨道:“这次可不能让他们安宁了!给我通知何宾、万采、胡植他们几个过来,老子要好好布置一番,闹他个天翻地覆!”

“还有袁炜……”罗龙文道:“这事儿不能少了他。”

“袁炜?”听到这个名字,严世蕃的圆脸一下子拉长了,咬牙道:“还提那老婊子作甚,他早就投到徐阶的怀里了,哪还认我这个旧恩客?”

“唉,东楼公差矣。”罗龙文却不这么看,摇头笑道:“袁炜虽是个墙头草,但他有必须保护的地方……”

“你是说,景王?”严世蕃眯眼道。

“对,就是景王!”罗龙文颔首笑道:“如果景王有事,袁炜没二话就得去解决,别说是浑水了,就算赴汤蹈火也得去解决。”

“你有什么好办法?”严世蕃急道:“快别卖关子了。”

“我听说经过那个李时珍的调理,裕王的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罗龙文酸溜溜道:“据说要重振男人雄风了……”

“呵呵,本公明白了。”严世蕃拊掌笑道:“小华,你真是太棒了!我明天就去约景王耍乐。”

“东楼公亲自出马,定能马到成功。”罗龙文赞道。

“嘿嘿,小华,要是过了这一关,我给你弄个侍郎干干,”严世蕃拉着他的手道:“你真是我的贴心人啊!”

“东楼公过奖了。”罗龙文羞道。

※※※※

说回到沈默,在别人紧锣密鼓的筹备决战时,他也跟着失眠了,却不是为了那些勾心斗角,而是因为他的老婆孩子,明天就要回来了。

天擦黑的时候,铁柱派人送信来,说明天中午船到通州。

下人们都觉着,老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夫人和公子盼回来了,所以兴奋的睡不着觉。也不能说他们相差了,但沈默不只是兴奋,还十分紧张,甚至颇为挠头,因为他把媳妇给药昏了,才送回苏州去的,让若菡非常生气,曾在信里扬言要他好看,弄得他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而且这么长时间没见孩子们,会不会不认识我了?沈默是越想越担心,终于彻底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指挥着下人把家里里里外外再打扫一遍。

“原先你们偷懒也就罢了,”沈默对下人们训话道:“但现在夫人回来了,你们可知道伊是个狠角色,要是因为哪里积了老灰,哪里没打扫干净,被罚了、甚至被开了,我可不会帮你们说一句话。”

下人们心说:‘哪有这样说自己老婆的?难道夫人是母老虎不成?’但也都不无凛然,赶紧驱散睡意,提水擦窗、扫地除垢,干得十分仔细。

沈安也拿个笤帚,钻到沈默书房的床底下,扫出了一堆鸡骨头、鱼刺、瓜子皮什么的。

“这家伙……”见沈安看自己的眼神儿都变了,沈默无奈的叹口气,他挺爱干净的一人儿,却要为徐渭背这个不干不净的黑锅。

沈默气得问道:“那家伙呢?”

“还在睡觉呢。”沈安道:“徐大人太能睡了,外面就是打雷也听不见。”

“他都习惯了,打雷哪有他呼噜响。”沈默道:“这儿交给别人吧,你把他叫起来,然后带几个丫头把他收拾出来……按照新郎官的标准收拾。”

沈安奇怪道:“干啥?”

“你管那么多干啥?”沈默等他一眼道。

“不是,我要是没个正当理由,”沈安道:“就徐大人那脾气,还不把我撵出来?”

“倒是……”沈默点点头,想想道:“你给他背两句词。”

“什么词?”

“彩袖殷勤捧玉钟,歌尽桃花扇影风……记住了吗?”沈默问道。

“嗯,记住了。”沈安点点头,便赶紧去了,唯恐一耽搁就忘了。一路上还念念有词的反复默念,到了徐渭的房间外,敲开门,对睡眼惺忪,一脸不悦的徐大才子:“菜油银芹朋友种,割尽桃花煽硬疯。”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渭气得鼻子都歪了,把他往外撵。

沈安忙道:“是我家老爷的诗。”

徐渭愣一下,但仍道:“那就跟你家老爷探讨去,别打扰我睡觉。”说着砰得把门关上,把沈安的鼻子好撞。

沈安捂着鼻子,眼泪都下来了,委屈道:“我就说嘛,定要被撵出的,念诗有什么用,除非念咒。”但也不能这样回去,便刚要再敲门,那房门却又开了,大白胖子一下子冲出来,便把瘦小的沈安一下撞了出去。

“你说的是不是,彩袖殷勤捧玉钟,歌尽桃花扇影风?”只听徐渭对地上的沈安大叫道。

第六三六章 有情人当永聚首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首晏几道的《鹧鸪天》,正符合沈默和徐渭此时的心境,两人都把自己刷洗一新,天不亮就出了门,到城门口时还等了一会儿,才得以开门出城,便急匆匆的往通州去了。

马车飞驰在去往通州的官道上,沈默看着徐渭直乐,为了显得年轻些,他把胡子都拔光了;为了显得苗条些,他把腰带都快勒断了;为了显得俊朗些,他甚至让侍女给描了眉……

见沈默看自己,徐渭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年轻不年轻,英俊不英俊?”

“嗯嗯……”沈默笑着点头道:“不但年轻英俊,还很风骚呢。”

“去你的。”徐渭刚想开骂,却想到今天要保持仪容,赶紧一开手中的描金折扇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默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件绣着精美云纹的蜀锦长袍,腰间系着金玉腰带,带上垂着和田玉的佩饰,顺着往下看,靴子都是粉底黛面的青云堂出品,可谓是一身的名牌……俗不可耐……

看他这装扮好似个唱戏的,沈默简直乐不可支,笑出泪来道:“什么季节就拿个扇子?是扇风还是赶蚊子?”

徐渭有些不好意思道:“不为扇风为风雅;不赶蚊子装文明。”

沈默便又大笑起来,两人走一路,徐渭被他取笑一路,也不是沈默多么促狭,而是他觉着,如果这样去见那人,估计直接就崩了,彻底绝望。

好在徐渭最终受不了,把身上的衣服挂件全除下来,换上了原来的衣裳。到通州下车时,又是原来那个布衣葛巾的山阴青藤徐文长了。

看他恢复原来的样子,沈安吃惊道:“徐大人,你怎么没穿衣服?哦不,没穿那身呢?”

徐渭狠狠瞪他一眼,不理这个低级趣味的家伙。

沈默这才知道,原来徐渭的浮夸打扮,竟出自这家伙的创意,不禁摇头连连,严重的叮嘱沈安道:“日后跟人吹牛,给我当过书童那段隐去。不许提起。”

“啊?”那可是沈安的保留节目,许许多多的段子都是那时候的,这可让他怎么吹?不由苦着脸道:“不会吧,老爷,您为啥不让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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