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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195)

“罗先生自谦了。你我一南一北,这北边的事情向来就是我主持的,比你算得准些也不奇怪。皇上这人,至情至孝,只要把仁寿宫的宫人牵涉进来,他必然不会大肆追查下去;而事涉皇后,他又决计不会容许曾经在民间惹出巨大风波的这件事就悄无声息地摁下,必然要把一应人等都发落了才心甘,这刘山身为始作俑者,被凌迟也不奇怪。”

“大掌柜真是算无遗策,佩服佩服!”罗先生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放下酒杯之后就看着对面的铁面人道,“只不过我想不明白,刘山应该自知必死,怎就不会供出主谋来?”

“供出什么主谋?”铁面人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鱼,送到嘴里细嚼慢咽吃下了,他这才耸了耸肩说,“是他自己好赌,欠下了巨额赌债;而那郑旺是自己痴心妄想,听着风就是雨到玄武门寻亲。这两个疯子碰上了,自然一拍即合。一个借着皇亲的名声收人钱财,能够和贵人平起平坐;一个赌债渐渐还清,手头阔绰自鸣得意;他们就是想供出主谋,那也是说不出来的!不过,要让这么两个人凑在一块,要让他们一拍即合常常来往,还真是费了我无数工夫。”

“值得值得,这桩奇案转眼间就能传遍天下,都是大掌柜的功劳!以前我只知道大掌柜是主上的钱袋子,如今才知道,我这智囊之称只怕也该拱手送你才对!”见铁面人含笑谦逊了两句,罗先生突然话锋一转道,“只我自从见到大掌柜开始,你这面具就不曾取下来过。就算是面有伤痕,也用不着这般吧?”

“实在是因为见着我面目的人,多半夜里都睡不着。”铁面人含笑看着罗先生,突然便伸手去解那面具,“只希望罗先生不要做噩梦才好。”

罗先生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那面具被摘下,那张脸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仍然险些不曾惊呼出声。那一张脸惨不忍睹,仿佛是被一场火完全烧烂了,竟是一点旧日形貌都看不出来!

……

夜深时分,书房里头的焦芳听管家李正把今日西四牌楼大刑的事,以及鹰三带着徐毅见到了齐济良的事一一说了一遍,他紧皱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继而吩咐道:“等徐毅又去勾搭马文升那个儿子之后,把鹰三远远送走。马文升这个人,说得好听叫用人不讲情面,说得不好听叫意气用事树敌无数……他既然去当了那个点炮仗的人,那就离下台不远了!徐勋那小子得圣意,又有太子青睐,马文升却深得内阁那三位之意,且让他们两边斗一场!”

“是,老爷。”李正慌忙点了点头,可想了想此事的风险,仍是忍不住说道,“可上次皇上御赐了大少爷四部新书,不是说明老爷的圣眷已经和马尚书相差不远?况且,马尚书也是上书致仕被驳了……”

“什么上书致仕,那老不死是以退为进,哪里是想真的退,分明是倚老卖老还想继续压在老夫头上!而且,光是圣眷胜过没用,皇上留任了马文升,难道老夫得熬到这老不死死了才能继任吏部尚书?”

而且,马文升固然已经八十多了,可他焦芳也已经七十好几,比他年轻十几岁的李东阳如今已经是内阁次辅,可他这许多年内内外外折腾蹉跎,他等不起了!况且,这只是一个由头而已,趁他病要他命的手段还在后面!

见李正连声答应后退下,焦芳顿时冷哼了一声。还有那个徐勋,拿到那封信居然没事人似的,甚至都不曾登门求见,这狂妄的小子也该吃到教训!等人撑不下去了,到时候他再设法曲意结纳,替其摆平了那风波,也让人知道他焦芳的能耐!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77章 真正的世家豪富(上)

一场耗时两日的凌迟,让京城街头巷尾多出了一桩热议的话题,就连达官显贵家里头的下人们,也无不是津津乐道那时的盛况。好比刚换了主人的兴安伯府,虽又出了一桩姨娘服毒要寻死的闹剧,刘山行刑那两天依旧有人去西四牌楼看热闹。这会儿清点要送去厨房的菜蔬果肉的时候,也有人忍不住在那窃窃私语着。

“我是真正数过,光是大腿就割了至少一百来刀,啧啧,那阉人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喊什么疼啊,听说都是给药哑了的!一桩冒认皇亲案,都是从这人的身上而起,皇上一怒之下连凌迟的刑罚都拿出来了,还会让他叫嚷?”

“那你们说说,这皇亲的事儿究竟是真是假……”

“嘘,小声点,咱们府里又不是那大街上,这也敢拿来说嘴!”

几个人正收拾着,其中一个突然感到背后仿佛站着有人,立时有些惊觉地闭上了嘴。其他三个见起头最起劲的人不做声,无不诧异地看了过去,见一个背着手的少年站在那人身后,三人立时噤若寒蝉,抬头一看便齐齐转身跪了下去。

“世……世子爷……”

徐勋扫了四人一眼,见那些肉食菜蔬都被分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四个人趴跪在地上簌簌发抖,他就冷冷地说道:“要是下次再让我听见这般言语,我也不说什么把你们逐出去之类的话,直接送了庄子上做苦力!”

逐出去即便一无所有,可如果人在就还能另找差事,但要是真的被押到庄子上,那就是永生永世无出头之日了。一时之间,四人慌忙叩头赌咒发誓似的连道再也不敢了。这时候,徐勋方才吩咐他们把东西送到厨房,自己则是径直转身前往书房,心里却还在想着他们的话。

那天的凌迟他自然没有去看热闹。尽管这事儿可算是他和朱厚照一块把那刘山揪出来的,可他没有那种血腥的爱好,况且那种情景只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他将心比心,还特意让瑞生给萧敬递了消息,可也没工夫去打听那位大珰究竟会不会借机躲开。想着这些,到了书房外头,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打起帘子进门。

“定长孙,久违了。”

徐光祚原本正坐着喝茶,听到咳嗽就放下了茶盏,这会儿就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一旁垂手站着的陶泓接着徐勋眼色,立时就蹑手蹑脚地出去守在了门口。两边厮见过后,徐光祚一坐下就笑道:“要不是我之前还在这儿帮忙料理过前任兴安伯的丧事,几乎要以为自己这是来错了地方。令尊和世子不过才搬进来几日工夫,上下就这样整肃,不说其他,这治家两个字,就有得好教我学去。”

“定长孙这话就要说得我无地自容了,什么上下整肃,说句实在话,这一应人等的花名册至今都尚未理清楚,更不要说其他,甚至于房契地契,至今也还剩好些不见踪影,我都快焦头烂额了。”徐勋有意把实情稍稍露了一点出来,见徐光祚反而笑了,他知道这有限的坦诚有助于拉近两方面的关系,遂又说道,“不过,今天请定长孙来,自然不是为了这丁点鸡毛蒜皮的家事,而是另外有事想请定长孙帮忙。”

尽管上次才帮了徐勋一个大忙,但那样忙碌一场,对于徐光祚自己来说也有莫大的好处——寂寂无闻多年的定国公府又成为了众多达官显贵议论的话题,而且据他打探得知,似乎皇帝也赞了他一句能干,单单这两项就能弥补他的一番辛苦。于是此时,他立时稍稍前倾了一下身子,脸上露出了最诚恳的笑容。

“世子但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这事别人兴许会为难,但对于定长孙来说,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徐勋打了个哈哈,当即就把当日升官之时孙彬的那番话变了个法子说出来。见徐光祚先是惊诧,随即是欣喜,最后虽则是竭力用若无其事的表情遮掩,可那嘴角终究是往上头勾了起来,他就知道,自己所托的这事,无疑是正中徐光祚的下怀。

要知道,定国公一系由于如今这位发了狂病的定国公,蹉跎了多年,除了国公的虚名,旧日依附门下的世袭军官只怕多半都闲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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