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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201)

王守仁如今正当盛年,自是还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他和定国公徐家无甚交情,可就算不乐意也不得不听从上峰指派,谁想到徐勋竟是给徐光祚出了这样的主意。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好半晌才笑着拱了拱手说:“不想今日初逢世子,世子就帮了我这样的大忙!”

“哪里哪里。”徐勋笑着回了礼,口中又说道,“只这奏折上去恐怕也得三两日,王主政只怕还得在这儿盘桓两日。话说回来,刚刚定长孙曾说,王主政对兵法军事颇有研究,不知道这两日我若是有闲,可能过来请教请教?”

若是徐勋说别的,王守仁总得掂量掂量,但徐勋说来请教兵法,而且不日就要练兵西苑,他巴不得所学的东西有实践的机会,立时满口答应道:“请教断不敢当,愿与世子探讨一二!”

得到这一句回答,徐勋知道这一路上和在定国公府的精神都没白费,立时作如释重负状:“有王主政提点,我这心里就有底多了。毕竟,我之前连这纸上谈兵的机会都尚未有过。今日武选司那位主政就差没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幸了,若日后练兵西苑,这部院的老大人们瞧不见,背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的不是!我适才在武选司是忍住了没说,要真是不放心,有请他们放一个人在旁边看着,这总能放心了吧?”

徐勋说着说着便苦笑一声,见王守仁若有所思,他便再不多言,摇摇头之后拱了拱手就告辞离去。临出门的时候,他就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叫声。

“徐世子!”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

赶上前的王守仁见徐勋转身,他踌躇片刻就开口问道:“若是徐世子真有此意,我卸下了这趟治丧的事,就去向刘尚书相请,往西苑观摩府军前卫幼军练兵,不知徐世子意下如何?”

固所愿已,不敢请耳!

徐勋恨不得直接把这八个字掏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另一番意味:“每到年末,不是武选司最忙的时候吗,王主事怎会有这样的空闲?”

“我上任不过数月,再加上武选司属官人数向来是兵部最多的,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难得有机会可练兵,错过了未免后悔一辈子。”说到这里,王守仁顿了一顿,继而就洒脱地笑道,“而且,世子可知道,就在今天早朝之前和之后,不少御史那里都在流传你挑唆太子逃文华殿讲学的事么?我虽不才,但家父在礼部,也曾多次参加李阁老文会,若有我去西苑盯着,兴许能让人少骂你两句奸佞小人。”

尽管徐勋早就知道了,但话从王守仁说出来,意义却大不相同。当下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一躬到地,才打算说两句感谢的话,却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托了起来。

“要说被御史骂奸佞小人的不止你一个,想当初我在家里养病之后起复主持山东乡试,结果还被一个御史骂作是诈病不忠,大本已失,缘何要用我这等不忠之人主持乡试,耽误士子云云!所以说,真要是真的什么事听那些御史信口开河,其他人就不用做事了!”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82章 徐勋求人才,太子诉母后

比起京城的东北面,西北面虽是不比东西城中央的地带人烟密集,但靠近积水潭附近,仍是有一两座勋贵的园子,但西直门和新开道街围着的西北隅就属于贫民聚居区了。在这一片地方住着的多半是车马轿夫,亦或是四处临时打短工的杂役,四周围到处都是不怎么起眼的低矮小院子,往往一个院子里就杂居着好几户人,有的是自己辛辛苦苦造的房子,但大多数人都是赁的院子住。毕竟,多少年下来,京城已经没什么闲置无主的地皮了。

慧通租下的小院就在新开道街西边的板桥胡同,和城墙北沿仅仅只相隔两三条胡同。这附近不少军户杂居,祖孙三代乃至于四代都挤在一个院子里,整日里吵吵嚷嚷声音不断,但在市井里头住惯了的他自不会在乎。

如今手头有钱,他就比在南京时出手阔绰了许多。两个月来便在东城西城安插下了十几二十个眼线,就连从前的西厂旧部也被他花言巧语寻到了几个。只不过北镇抚司和东厂都是庞然大物,而西厂复起又没了音讯,他暂时也不敢过于招摇。这一日,当手底下徒弟送了信来,他拆开一看发现是徐勋那熟悉的左手书,不禁咧嘴一笑,扣上帽子就出了门。

板桥胡同对面三条胡同紧挨着积水潭,到底处有一家卖些各色糕饼并茶汤的小摊。眼下已经是冬天,这四面漏风的地方自然生意普通,主人只得用油毡并木柴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也偶尔有四周觅活计的人来坐上一会喝口茶暖身子。慧通熟门熟路到了小茶摊上,见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果然坐着此间最常见褐衣小帽打扮的徐勋,他随手丢了两个铜子给开茶摊的壮汉,继而就在徐勋对面坐了下来。等到一大碗热茶送上,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这才放下了。

“什么事要世子爷你亲自来找我?前一阵子不都是那个阿宝来吗?”

“定国公殁了。”

听徐勋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慧通愣了一愣,随即撇了撇嘴道:“定国公殁了?这关你什么事?虽说咱们和魏国公府的人一道过来,但徐叙进了国子监,王世坤还拉着定长孙去兴安伯府帮忙治过丧,但定国公死了也不至于让世子爷你这般拉长了脸吧?”

“我之前让定长孙给我找几个总旗百户之类的军官,定长孙如今是丧主抽不开身,又怕让下头人去办滥竽充数,又怕御史发现了弹劾,所以只得四五个。”徐勋懒得和慧通兜圈子,说到这里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我眼下缺人,很缺!你手下可有机灵能用,又有军籍的?百户这样的军官得上兵部挂档,但总旗小旗却无需走兵部,我一个条子就能做主。”

一个条子就能做主!

尽管总旗小旗之类的军官按照文官所说是不入流,但对于军户来说,每户正军的名额就是一个,其余的尽管顶着军户的名头,但名曰军余,说是能科举能种田,但始终比民户第一等,至于正军,则是往往一辈子都熬不出一个小旗来。慧通算是天赋异禀,投了当年西厂理刑千户韦瑛的缘法,这才被拔擢为总旗,却是比寻常一个指挥使都威风。可如今徐勋那边虽然不是什么侦缉的差事,可却是在西苑操练的!

思来想去,若不是百户的名头必得过兵部,慧通自个就首先怦然心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反复复盘算了一会,掰了掰手指头,这才嘿然笑道:“有军籍的我是没有,就算有,也都是逃亡军户,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用的。幸好我精明,搬到板桥胡同之后就周遭都走了一遍,和这些左邻右舍都处得好。而且,你要知道,各卫所有各卫所的名册,你通过定国公府找几个旁所的军官调过来帮忙可以,但你自己挑肯定不行。我那儿靠北城墙根上有三户军户,就是府军前卫的,有几个小子常常舞枪弄棒,我去把名字打听来,你到时候挑上……”

说到这里,慧通突然又一拍大腿道:“不对,他们几个都是军余,不是正军!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指挥使,那些在军中混老了的老兵油子你决计镇压不住,要知道,不少正军都是七八岁十一二就吃了老子传下来的钱粮,刁滑得很!我给你出个主意,不要正军,只要军余,但你首先得把兵部的关节打好!要说兵部那些人最看不起咱们这些赳赳武夫,你可得费心劳神一番。”

“这个你不用担心。”徐勋狡黠地一笑,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兵部武选司主事王守仁,说是打算跟着到西苑去监军。他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世家名门,李阁老看重的人,如果是为了治军的正经事,他应该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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