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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37)

“快快,买定离手,别误了我待会打板子的正事!”

“误不了!再说你什么时候那么勤勉了,不就是个糟老头,又不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呸!有银子什么大姑娘没有,柳巷里头那些婆娘一见银子,还不全都可劲儿巴结上来!”

“算你运气好,这么丁点小事居然就得了两贯钱,老子怎么没轮到这样的好事!”

站在门外的徐勋听到这里,当即大步走上前去,正要叫人时,却正好只见一个身穿草绿色长袍的人脚下飞快地从居中正房迎面走了出来。两边一对眼认出了彼此,徐勋看见对方冲自己打了个手势,当即站住了。而院子里正在摇骰子的一个军汉往这瞅了一眼,就笑道:“怎么,是有熟人来寻蒋爷?”

“是我家大侄子!”

蒋吏目头也不回地撂了一句话,见一伙人浑然不以为意,又吵吵嚷嚷继续赌戏,他立时快步出门,二话不说一把将徐勋拉到了外头马车旁,压低了声音道:“徐老汉的事情朱指挥亲自发了话,我倒是帮过两句话,但哪里架得住徐家那位大少爷亲自前来。徐大少爷手面大,两个行刑的差役都给他打点了,这事情无可设法,而且下手应该不会轻。朱指挥放话了,这太平里失火是捅了天的大事,不狠狠打一顿板子杀一杀如今这习气不行,谁求情他也不听!”

此话一出,徐勋面色微沉,一旁的慧通却已经是冷笑了起来,凑近前来的金六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想起昨晚上在清平楼外那伙计说自家少爷见的是一位了不得的贵人,他便试探着说道:“少爷,要不您去求求那位……”

话还没说完,看到徐勋丢过来一个严厉的眼神,他立时闭上了嘴。而徐勋止住了金六之后,又冲着明显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慧通使了个眼神,这才对蒋吏目拱了拱手。

“多谢蒋爷告知这些。”

“应该的应该的。”蒋吏目想起昨夜徐勋打点他的那点钱,后来吴守正又额外给的五两,原本是准备特意走一趟太平里的,此时能在门口撞上,也省得走这好些路。然而,徐勋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却让他不觉犯起了踌躇。

“朱指挥既是不听人求情,那能否劳烦蒋爷把这行刑的时间拖延一二?如今是早上,只请蒋爷至少拖过中午,越久越好。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这要说求情,朱指挥的话已经绝了这条路子,可要说拖延,蒋吏目盘算片刻,回头看了看那声音越发嘈杂的院子,他想想自己那微薄的俸禄,越来越少的进项,最终重重点了点头:“好,我去设法就是。不过我可有言在先,顶多午后,再拖只怕是难,七少爷赶紧设法吧!”

眼见蒋吏目一阵风似的回了院子,徐勋伫立片刻就侧头对金六吩咐道:“去应天府衙。”

听明白的金六自是一溜烟回去赶车,而慧通却蹙眉说道:“徐七少,你莫非想去求你那位六叔?他虽说刚刚升官,但经历司经历只是七品官,而且在府衙里头得排在倒数。这南城兵马司的朱指挥却是正儿八经的六品掌印官,未必会买面子。与其你去碰钉子,还不如把这事交给我,趁着那蒋吏目拖延的工夫,我把徐八捞出来!”

“你难道想和徐大叔一块上海捕文书亡命天涯?”徐勋沉声反问了一句,见慧通一时无言,他就转身信步朝马车走去,却是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不想,那就听我的!”

一句听我的,慧通不禁愣在了那儿,眼见得徐勋就这么上了马车,他两手轻轻一合,一时咧嘴笑了起来:“也罢,我就看看你徐七少能出什么怪招!”

第一卷 金陵败家子 第36章 借势(中)

昨夜太平里的一场火,震动的自然不仅仅是太平里街坊四邻,也不仅仅是南城兵马司,同样还有身居应天府衙官廨的徐迢。半夜三更得报之后,他就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一大清早去经历司处置了一会事务,小吏报说褚先生有事求见,他自然起身去了小议事厅。

然而,看到小议事厅中坐着等候的那两个人,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除却他引为知己的褚先生之外,下首的另一个赫然是长房的大少爷徐动!和其行事张扬的弟弟徐劲不同,徐动青色直裰,黑色儒鞋,通身上下半点金玉不用,行止之间自有一种儒雅温文的气息,就连行礼亦是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处,他也只得把那愠怒暂时按下。

“我还以为只褚兄一个,没想到贤侄你也来了。”

虽说徐迢口称贤侄,但徐动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生疏冷硬,忙欠了欠身道:“六叔见谅,是我正好在府东街遇上了褚先生,知道是六叔幕友,这才求他带挈我进府衙的。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六叔宽宥则个。”

“若不是公务时间,见一见贤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上宽宥。”徐迢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铜壶滴漏,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贤侄有话直说,我那边还有事情,离不开许久。”

“是。”徐动站起身来走到徐迢跟前,躬身一揖后低下头说,“爹已经邀了三叔四叔,后日便开宗族大会,遣我来给六叔送帖子。”

他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帖子双手呈上,却是头也不抬地说:“爹忝为族长,这两年却因多有懈怠,以至于族中子弟顽劣不法,街坊四邻怨声载道。所以爹这次和三叔四叔商定了,务必要整顿族风,重振我太平里徐氏一族的声名。”

盯着满脸谦恭的徐动,徐迢却半晌没有伸手去接那帖子,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信手拿过帖子,却是看也不看只这么擎在手中:“看来,你爹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爹让我带话给六叔说,族中不靖,不肖子弟横行,也会连累了六叔的名声。六叔新近升官,名声自然是最要紧的,其他反倒在其次。再者,六叔跨过八品到七品的关坎,若是朝中有人肯引荐,正可谓前途无可限量。所以,这次的宗族大会,六叔身为尊长,本就是小辈们的表率,大家也想听听您的训诲。”

“好,好!”听着这番似劝说又似威胁的言语,徐迢不禁气极反笑,“你多年勤学苦读,如今这说话做事果然是另有一套。你就回去告诉你父亲,这帖子我收下了,届时是否能有空,却还得看衙门的事务安排。”

徐动答应着正要走,外间突然只听一声老爷,紧跟着,却是朱四海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见屋子里还有徐动和满脸不自在的褚先生,他忙先行了礼,旋即才快步走到徐迢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老爷,外头王公子来了。”

见徐迢眉头一挑,似乎还没意识到是谁,他急急忙忙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魏国公府上的那位……”他说着,就轻轻压低了最后三个字的声音。

闻听此言,徐迢立时把因徐动刚刚这一番话而生出的满腔恼怒丢到了九霄云外,二话不说跟着朱四海快步走出了小议事厅。他这一走,徐动温言对脸色不好的褚先生赔了不是,随即就不再理会这个极可能因此恶了徐迢的幕宾,快步出了门去,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六叔这经历司经历怎么谋来的,他心里自然清楚得很。若不是和魏国公攀上了亲,那八品和七品之间的沟坎岂是那么容易跨过的?既然连那边随随便便一个亲戚都会这般小心翼翼趋奉着,三日后的徐家宗族大会,一贯谨慎的徐迢投鼠忌器,又怎会轻举妄动?

后衙徐迢官廨的一间小花厅中,陶泓正在那陪着小心给王世坤上茶。见这位王公子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继而就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他慌忙蹑手蹑脚地退下,才出了屋子尚未来得及舒一口气,他就只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只王公子一个人在里头?”

回头一见是徐迢,陶泓慌忙束手行礼,讷讷点头称是。徐迢听了就不再理会他,打了个手势吩咐朱四海等在外面,他就收拾了一下衣冠,又端起了得体的笑容。一旁的朱四海伺机打起了门帘,眼见得自家老爷跨过门槛入内,这才摆摆手打发了陶泓走人,自己守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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