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明朝谋生手册(1011)

“那就不必了,大不了我多走几步路,多花几文钱去那素斋馆就是了。”

汪孚林不过是担心这帮子不把平民百姓当人的家伙,直接将那厨艺很好的胖老汉给弄得人间蒸发了,听到人只是被重金聘去了鹫峰寺那家原本最难吃的素斋馆坐镇,倒也松了一口气。等到放了张丰离开,他叹了一口气,直接找去了鹫峰寺中的那家素斋馆,却只有三三两两寥寥几位客人,往日人多时忙得满头大汗的那位胖老汉,这会儿却正在发呆,看到他时方才露出了满脸喜色,但开口时却小心翼翼的。

“难为客官找到这来,可这儿的素面……得五十文一碗。”

报出这个价格的时候,胖老汉简直都有些羞愧。要知道他往日求的是薄利多销,哪个常客会花五十文,也就是半钱银子来吃碗面,这不是疯了么?

因此,当看到汪孚林从锦囊里拿出一小锭银子,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递给了旁边满脸不耐烦的跑堂小二时,他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别看汪孚林穿的是青绸衫子,如今世风奢靡,连京师不少贩夫走卒都有一身充场面的绸衫,他压根没想过对方是有钱人的可能性。当他手忙脚乱下了面,随即又给汪孚林多加了一倍的浇头面筋送了上来时,他却没想到汪孚林对他一抬手,竟示意他坐下说话。犹豫老半天,他最终还是擦了擦手,有些局促地坐下了。

“鹫峰寺这素斋馆向来冷清,重金聘你来,要是没生意,你觉得你能呆多久?”

汪孚林一面唏哩呼噜吃面,一面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听到对面的胖老汉没吭声,他就抬起头来,却只见收钱的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那机灵过头的小二竟是抢着说道:“咱们鹫峰寺香客多,也就是今天客人少而已……”

不等这家伙说完,汪孚林就放下筷子打断道:“当我没来过你们鹫峰寺不成?那尊释迦牟尼立像确实是京师一绝,可这素斋难吃也是京师一绝,不说别的,五十文一碗,你当香客都是傻子不成?店主,直说吧,这素斋馆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

“五贯足文……”胖老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了一句,却不想汪孚林直接伸手到锦囊中一掏,却是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一会儿跟我走,我也给你这么多工钱。另外,剩下的十两算是我送给鹫峰寺的香火钱。”

那小伙计本要反对,可看到那银票,立刻就闭上了嘴。而胖老汉则是差点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眼看汪孚林将一碗素面吃得干干净净,勾了勾手指示意自己跟出去,他只犹豫了片刻,见那小伙计满脸讥诮瞅着自己,想到今天来时,这里从跑堂到洗碗洗菜的,全都看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分明瞧不起他这从前在外头支小摊的,他最终还是跟上了汪孚林这个常常光顾,今天还特意追到这里的老食客。

直到出了素斋馆,而后又出了鹫峰寺,他方才听到了几句让自己目瞪口呆的话。

“我出钱聘你当厨子,到都察院广东道开小灶,只管下素面。哪天我离任,要是京官,我走哪你跟那。要是外官,我自会另外给你一个安置的地方!”

以张宏今天找到自己来看,无非是动用了某些探子,若万一嘴上一套做得又是另一套,他难得找到一个对胃口的厨子,事后把人给自己弄没了,岂不是造孽?再说,他才不怕有人再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理由弹劾自己一回!

第八一零章 完璧归赵

听到汪孚林领了个厨子回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瓒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把汪孚林召来训了几句,听说不是找了个做山珍海味的,而是一个素面做得极其出众的,汪孚林常去光顾,发现人被鹫峰寺素斋馆给挖角,便一怒之下直接挖到了都察院来,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人便喝道:“你不怕回头人家弹劾你是个吃货御史?”

“这种小事若有人愿意说,我却无所谓。”汪孚林耸了耸肩,随即笑呵呵地说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过是一点吃的而已,回头总宪大人尝过就知道了,一点鲜蔬再加上面筋,能做出那味道来,实在是难得。”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你!”陈瓒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正想要把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子给赶走,却没想到汪孚林又挺诚恳地说出了一句话。

“总宪大人,我下午想请半日假,不知能否允准?”

汪孚林自从上任掌道御史至今,休沐很少,请假更是从未有过,此刻听到这么突兀的一个请求,陈瓒皱了皱眉,想到这三日四通上书,还不知道最后会酿成怎样的风波,他沉默了一下,最终点点头道:“你记得把广东道的事务都安排好,然后把假条送上来。”

这就是准假了。

虽说猜到陈瓒应该不会过分为难,但老爷子如此爽快,汪孚林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当即答应了下来,等回去安顿好之后,又亲自去送了假条,等出了都察院时,这才吐出了一口浊气。然而,他却没有立刻找去沈家,而是先牵出坐骑回了自己家,这才命人去打听沈懋学今日是休沐还是在翰林院。等去打探的人回来,说是沈懋学从昨日起便告假在家,他这才直接把奏疏装入信封,吩咐人去许国那里把金宝叫了过来,让其送去沈家。

金宝特地赶了过来,却得了这么一桩没头没脑的任务,哪怕满头雾水,可看到汪孚林那郑重其事的表情,他又不敢多问,连忙接过东西就出了门。因为他是沈家的未来女婿,往日也没少来,门上沈大牛甚至没通报,就直接把这位姑爷给让了进来。等到正在书房和冯梦祯说话的沈懋学得知金宝来了,人却已经到了门口,连找借口阻挡却也不能。没奈何之下,沈懋学想想冯梦祯也不是外人,就开口吩咐了一声进来。

“叔父,今天我特意前来,是奉父亲之命给您送信。”

沈懋学见金宝恭恭敬敬双手呈递了一封信过来,看了冯梦祯一眼,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可是,等他拆开封口,取出里头的东西时,他甚至不用将其打开来看,就一下子霍然起身,面上又惊又怒!他甚至顾不得冯梦祯那疑惑的目光,便冲着金宝厉声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金宝还是第一次见沈懋学如此失态,不由得愣了一愣,紧跟着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是父亲当面交给我的。”

“他就没有别的话交待你吗?”

金宝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父亲就说了一句完璧归赵。但他是特意吩咐人去许家叫了我过来,将这封信交给我,又让我转呈给叔父。”

尽管金宝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这样的陈述,却已经让沈懋学明白,汪孚林是有意让金宝来当这个联络员的。他无力地跌坐下来,脑袋里完全乱成一团。足足良久,他才勉强提起精神对金宝说道:“你回去吧。”

“可是……叔父您总得让我给父亲带个回信吧?哪怕是口信也好。”即使不知道今天自己究竟给沈懋学捎了什么东西来,但对方的反应却太吓人了,金宝不得不多问一句,见沈懋学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分明非常不好看,他就低声说道,“随便说句什么都好,总不成我把到这儿来之后,您接了信之后就吓了一跳的事告诉父亲吧?”

“你就把我的反应告诉他。”沈懋学实在想不出自己该让金宝带什么口信回去,干脆就吩咐道,“你对他直说,我不知道对他说什么是好。”

直到金宝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告退离开了,刚刚死死忍住没多嘴的冯梦祯方才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你竟然吃惊成这个样子?”

“你看看吧。”沈懋学和冯梦祯乃是至交,这会儿直接就把东西撂了过去。果然,冯梦祯打开之后只扫了一眼,也险些直接跳了起来。

上一篇:奸臣 下一篇:夙夜宫声(出书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