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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1205)

“知道了就去准备吧。放心,你哥我不是那些为了求一个公道,求一个名声,就打算挨廷杖的人,你尽管护送你嫂子回徽州去。”汪孚林在心里暗自嘀咕,就算宫里保不齐真的有什么万一,他阴差阳错要挨一顿,他也会把各方面全都给打点好,那时候就不得不无奈成为挨廷杖的清流君子这一处境了。

兄长这边只能撕开这样小小的突破口,嫂子那儿已经默认了回乡,汪二娘彻底气馁,当下只能二话不说一跺脚就回去收拾东西。等到她一走,汪孚林方才在小北身边坐下,低声说道:“运河封冻,这次不能直接走水道从运河南下,然后到杭州再坐船到徽州渔梁镇码头。所以刚刚我对小芸只说了一半,你们不用非得回徽州,可以金蝉脱壳,离开京师之后,不拘在通州、真定或者保定之类的哪个地方住下来,等我的消息。”

稍稍顿了一顿后,他看到小北那张脸上既有不甘心,却也有深深的懊悔,他就拨了拨她额前微微乱掉的头发,笑着说道:“别多想,咱们不是一直都在盼着再给阿毛添个弟弟或者妹妹?虽说老天爷老是给咱们开玩笑,这时机确实不是最好,但也不是全然没有任何好处的。至少,知道还有个孩子在等着我这个当爹的,那么我会更加小心,更加审慎。只不过,我分不出太多人手给你,严妈妈也要留下,就要辛苦你自己了。”

小北没有回答,她突然伸手勾住了汪孚林的脖子,在他猝不及防地低头下来的时候,她便吻上了他的嘴唇。汪孚林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当即一手支着床柱,亦是回应着妻子的热情,直到最终分开时,他看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深的笑意。

“汪孚林,你给我记住,你既然是到哪就祸害到哪的灾星,可别让别人把你给克了!”

汪孚林顿时为之大笑,随即便自信满满地说道:“既然是灾星,就只有我祸害别人,没有别人祸害我。你放心,一切都已经预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我上书弹劾冯保的这一阵东风。”

这一夜,汪府也好,隔壁的程府也罢,不知道多少人辗转难眠。让汪孚林没想到的是,次日程乃轩竟然以路上不放心为由,让许瑶也带着一双儿女护送小北回徽州——暗地里自然也不乏另一重保护家眷的意思。

本来年关将近,两家却没了主妇,消息如果传出只怕会引来众多猜测和纷乱。汪孚林深知大纱帽胡同张家那边如今绝对顾不上请小北,而何雒文这样的张居正嫡系一样也暂且没时间请客,反而是王篆的夫人那边素来和小北许瑶走得颇近,他许瑶打个招呼。他在锦衣卫掩护送走家眷之后,就少不得去了一趟王篆家。

这是张居正病倒之后,汪孚林第一次造访王家。

王篆身为吏部侍郎,又哪会察觉不到如今朝中那汹涌的暗流,可无论是他还是兵部侍郎曾省吾,全都和其他人一样,能够踏进张府,却只得张居正的几个儿子接待,就连他的顶头上司,王国光这个吏部尚书都没能见到张居正。而他一贯非常看好的汪孚林却露出了非常令人不安的迹象,甚至素来赏识提拔汪孚林的陈炌竟然破天荒打压了这个心腹属下,这更是让他不得不猜测张居正的用意,不敢贸贸然去接触汪孚林。

可今天汪孚林竟然亲自送上门来,王篆纵使心情纠结,也不会把人拒之于门外。他把人请进书房之后,把心一横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到底搞什么鬼?”

“王少宰既然知道我是在捣鬼,那么还不简单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说到这里,汪孚林便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本,直接朝王篆推了过去,“我便是我投石问路的第一炮。”

王篆阴沉着脸接过来翻开,眼珠子立刻被那弹劾冯保七宗罪疏这七个字的标题给完全吸引住了。他甚至来不及看内容就一下子跳将起来,厉声叫道:“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九三六章 终于发动了

有锦衣卫作为眼线,而且还反过来让锦衣卫监视刘守有,汪孚林如今的消息渠道绝对不逊色于冯保。所以,有谁进过大纱帽胡同张府,逗留了多长时间出来,他是最清楚的。而且,他大约能够猜得到,王篆并没有见到过张居正,故而才会对他如今这举动反应这么大。于是,当他在王篆那里停留了大约一刻钟,随即便匆匆离开时,看在某些人的眼中就仿佛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被那位曾经交好的吏部侍郎给赶出来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暗中嘀咕,汪孚林是不是已经看着张居正情形不好,于是悍然叛离张党,另攀高枝,甚至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也学样的时刻,人却在一个天上飘雪粒子的阴天傍晚,直接到会极门的管门太监那儿交了一份奏本。这些管门太监原本都是司礼监大佬们精挑细选的人,嘴紧脸绷,最不好打交道,可汪孚林前脚一走,就有在内阁做事的中书舍人听到会极门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和动静。当好事的过去一打听,竟然被他们成功撬出了几句话来。

都察院广东道掌道御史汪孚林,上书弹劾冯保七宗罪!

张居正不在,张四维身为内阁次辅,资历比申时行老一大截,而和他资历仿佛,却比他年纪更大的马自强又是他的姻亲,所以虽然冯保如同防贼一般防着他,却架不住那些最会看风头的人觉着张四维很有继任首辅的王霸之气,总会想方设法在他面前卖个好。于是,这个天大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张四维耳中。当着别人的面,张四维还要端着次辅的架子,可人一走他的脸色就不一样了。

张四教之前回来提及与汪孚林的和解交易之后,他在谨慎期待的同时也不无惊疑。就在昨天,张四教已经准备交割盐引过去,据说往汪孚林那里送了十万两的银票,却被退了回来,他心中还大为狐疑,如今他听到汪孚林上书弹劾冯保的确切消息,终于真真切切信了。

要知道,冯保可不是什么大度能容人的善茬,断然不可能接受汪孚林踩着自己扬名的行径,哪怕汪孚林想要做戏,冯保也绝不会答应,事后也非得掀翻汪孚林不可,这样损人不利己,汪孚林不可能这么不智。更何况,哪怕是汪孚林最得张居正信赖的时候,冯保也从来都没有和汪孚林有任何往来。

一书惊动九重天阙,尽管汪孚林从前已经很出名,但如今,当这么一件事疯狂传开的时候,他的名声直接就爆表了。满城官员也许从前还有不知道汪孚林是哪根葱的愣头青,可如今绝对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以至于当消息反过来传到都察院,就连明面上和汪孚林疏远冷硬,背地里却在串联策划的左都御史陈炌,都忍不住替这位捏了一把冷汗。

看过高拱的下场,哪怕是做戏,可惹上冯保还是要付出代价的。幸亏汪孚林对他挺厚道,让他提早做出了恶意为难的姿态,他可不敢担保汪孚林在做这件事之前和冯保沟通过!

而对于蔡光安和秦玉明两人来说,汪孚林之前说第一炮自己负责,他们还猜测过汪孚林打算拿哪位高官大佬当成靶子,却万万没想到是司礼监掌印冯保!自从加入广东道大家庭之后,两人就常常负责值夜,听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压根没能遇上送完奏本就直接回家的汪孚林,却也不好在直房中交流。小声商议过后,他们就打算等到散衙,找个僻静地方的小店好好商量商量,可两人捱到点才刚刚一出门,就发现有人堵了他们的门。

堵门的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正是他们在广东道的新同僚,王继光和赵鹏程。虽说都在同道做事,但蔡光安和秦玉明从前在云南道和山西道那就是人厌狗憎的刺头,到了新地方上任之后,因为汪孚林的吩咐,他们继续装不合群,所以和王继光赵鹏程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此时此刻,蔡光安就眉头一皱说道:“都已经散衙了,二位有什么事,明天见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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