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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1234)

“如果真要我举荐,我这里倒还真有一个人选。和李兄有点关系,就是他的岳父大人殷阁老当年曾经教过的学生,御马监监督太监,姜淮。当然,资历人望其实都不够,我只是这么提一提。”汪孚林见其他几人面色各异,就笑着把小北从姜淮和殷家人那边听到的那段趣事绘声绘色说了出来,顿时引来一阵大笑。

就连张宁也乐呵呵地说:“殷阁老真是妙人,多少士人虽说在内书堂任过教习,但有如此容人雅量的,却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后来还引了姜淮去拜师父师母了。这人选有点意思,我回头就去禀告张容斋公公。想来冯公公当初把人提拔了上来,也不会拒绝这个人选。至于资历……呵呵,宫中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讲资历的。”

今天众人原本是为了慰问告病要回乡的汪孚林,谁知道却因缘巧合掺和了这么一件事,此刻面面相觑的同时,却不免全都善意地嘲笑起了李尧卿。起头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黄龙甚至打趣道:“女婿半个儿,弟子也是半个儿,小李你厉害啊,一下子就多了个相当于内阁次辅的强力后援。”

“还没成呢,大家都留点口德。”李尧卿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打定主意回去就给岳父殷士儋写信。

而最最熟悉汪孚林的程乃轩却拿眼睛朝汪孚林瞟了过去。他才不相信汪孚林会只听到殷士儋和姜淮的那段过往就开口举荐。果然,等到众人最终没劝住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汪孚林,告辞离去之后,他开门见山地一问汪孚林和姜淮什么关系,就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此次宫里皇上和慈圣老娘娘的冲突,姜淮送出过消息给我。日后我不在京城,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这家伙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认识,都有联系!

程乃轩没想到汪孚林连殷士儋和李尧卿翁婿俩的墙角都挖,少不得追问了一下具体经过,得知竟然是在帮李尧卿办婚事的时候搭上的关系,纵使是他,也不由得暗自惊叹汪孚林之前的神通广大,连宫中太监都看好。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汪孚林遵照和冯保的提议,就此病休回家,实在是有些可惜。他这人素来是想到什么问什么,干脆就问出了口。

“人无信不立,更何况,我不但是对冯保这么说的,也是对元辅这么说的。要想让人觉得我前后弹劾三个人全都是一片公心,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那么这趟辞官就势在必行。而且,你还在外头稳扎稳打当了三年县令,可我到底是成天拳打脚踢,也该歇一歇,沉淀一下,偷偷懒。”

“我看最后一句话才是你想说的吧!”

程乃轩呵了一声,见汪孚林笑而不语,他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复出?”

“谁知道呢!”汪孚林耸了耸肩,轻松写意地说道,“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八年。可我就算不在朝中,朝中也总会有我的传说。”

程乃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啊,汪孚林这个人,到哪都不能安分守己,走哪不会留下传说?

第九五五章 传说结束,历史刚开始

歙县渔梁镇码头是新安江水路通向杭州的重要节点,从数日前开始,徽州城汪、程、许三大姓,就一直派人在这蹲守。在码头做生意的船商船主也好,苦力运工也罢,全都得到了一个消息,松明山汪小官人回来了——虽然如今的汪孚林已经结婚生子,不能再称之为汪小官人,可依旧无碍他名声远扬。

多年过去,不少在这寻觅生计的新人不大知道汪小官人是什么人物,可禁不住有老人在旁边添油加醋地介绍从前汪小官人的丰功伟绩,以至于那些已经过去多年的久远传说再次被人提起。

更何况,汪孚林不是在朝中争斗失败,这才黯然回乡的悲情人物,他凶残地干掉了张四维和刘守有,参劾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却还能够全身而退回乡,临走前送行的文官足有好几十,甚至还有不少京师百姓扶老携幼送出京城,据说那些老人是想让小辈沾点儿他那无往不利的仙气!

汪孚林既然称病,他走的就不是快却累人的陆路官道,而是运河到杭州,再从杭州到徽州的水路。先期抵达的几个家丁家将骑马从陆路走,所以汪家人从一开始就不断地算日子,可汪孚林走的却就是比推算中慢。原因很简单,运河沿岸的扬州、丹阳、南京、杭州,全都是汪孚林战斗过的地方,每到一地就会有人热情留他迎接款待,所以,二月末运河封冻时节过去时,汪孚林带着家眷从京师启程,却是四月末还没到家。

这天午后,渔梁镇码头相比一大早和傍晚时的忙碌,显得清闲了许多。先期和几个家丁家将一同回来的,是汪吉和汪祥,两个人到汪家报了信,就受命搬了凳子守在码头,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此时,他们仍然一面眺望远处的水面,一面自顾自聊天。不经意间,汪吉往远处看了一眼,依稀发现有帆影,他便立时霍然站起身来。汪祥也跟着起身,当看清楚那条船上挂着旗号,赫然是一个汪字,他就立时大声叫道:“快快,回城报个信,是一条官船,十有八九是公子回来了!”

当船只靠岸的时候,歙县城中汪宅过来的人早已经全都到了,却是金宝抱着弟弟,也就是大名汪无论,小名阿毛的小家伙站在最前头,身后错开半步,是同样抱着儿子的沈氏,小家伙的小名叫阿福,是祖父汪道蕴起的,大名叫汪明川,是宣城状元沈懋学起的。

虽说两个小家伙年纪只相差一丁点,却是差着整整一辈。

金宝和沈氏夫妻俩再往后,方才是汪小妹夫妻。如果不是他们回娘家,劝住了汪道蕴和吴氏,一对年纪不大却已经升格当曾祖父母的夫妻俩差点忍不住亲自来接儿子儿媳。

当看到第一个下船的正是汪孚林时,汪小妹就第一个冲上前去,高声叫道:“哥!”

“长胖了,长高了,又是当娘的人了,居然还这么爱撒娇?”汪孚林忍不住在妹妹头上扑棱了两下,见汪小妹赶紧护着脑袋,随即气呼呼地瞪着自己,他看到妹夫赶紧上前来打招呼行礼,就笑着颔首道,“小方,我家小妹是我一直娇惯的,你对她还算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什么叫再接再厉?

别说汪小妹又羞又恼,一同上前来的金宝和沈氏听到最后这四个字,全都有些哭笑不得,可等到汪孚林看向他们时,夫妻俩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却不想汪孚林在伸手虚扶之后,盯着两个孩子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却是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两个小家伙,哪个是阿毛,哪个是阿福?”

扑哧——

这一次,却换成汪小妹嘲笑哥哥了:“哥,你也好意思,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居然全都认不出来!”

“废话,无论是儿子和孙子,落地之后我都还是第一次见,你觉得我怎么能认得出来?”

“你不会看谁和你长得像吗?”汪小妹却不放过这绝无仅有的嘲笑机会,嘿嘿笑道,“再说,阿毛可比阿福要大一岁呢!”

“都养得白白胖胖,看上去就和双胞胎似的。”

汪孚林当然不是真的认不出来,要知道,两个孩子是金宝和沈氏分别抱着的,按照亲疏远近来算,这么一来就很容易区分了。他伸出手去,把金宝手中的小家伙接了在手,那沉甸甸的分量顿时让他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他逗弄孩子叫自己一声,那装扮成小粉团子似的小家伙突然开口叫道:“爹!”

别说汪孚林,就连后一步在严妈妈搀扶下,小心翼翼下了船的小北,听到这一声也险些掉下泪来。眼见汪孚林如同献宝似的把小家伙给抱到了自己面前,已然显怀的她忍不住擦了擦眼角,这才嗔怪道:“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当初早就看了个饱,你还来做什么怪?小心孩子只是随便乱叫,其实却不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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