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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302)

相比领教戚家军的鸳鸯阵,还是太太平平拿着赏钱,等回头的宽免就好,反正他们又不是首恶!

谁都没注意到,眼看哨棒朴刀等等收缴了一堆,一大帮子人被长绳齐齐捆住右手,成了一串粽子,一身戎装喊话的杨韬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仍不免心有余悸。这出戏竟然没演砸,大帅的名头真的太好使了!

外间一乱,关城里头自然而然就渐渐空了下来,尤其是汪孚林等人走的又不是外间联通的大路,而是张宁和朱擢这样的地头蛇熟知的七拐八绕小道,一路上就只遇到过零散三四个倒霉鬼,全都是霍正不由分说打昏了事,还顺手缴获了一把朴刀以及哨棒等等兵器,正好五个人全都武装了起来。五人当中,霍正提着朴刀开道,张宁和朱擢两个步履踉跄的倒霉鬼居中,手中是哨棒,汪孚林和凃渊殿后,汪孚林手里还拿着朱擢那把剑,凃渊则赤手空拳。

汪孚林也是在路上才知道,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朱主事抱着剑躲进那个鼠洞里之后,竟是打定了最终被人发现就拔剑自刎,绝不受辱的主意。哪怕他初到杭州就领教了一番布按司长官的极品,可凃渊在前,朱擢在后,汪孚林对这两位的硬骨头还是深表钦佩。

至于汪孚林的身份,霍正的来历,凃渊在半道上就已经如实告知了,无论张宁这个太监还是朱擢这个文官,也同样都颇有敬意。

戚家军老卒霍正给他们提供了安全保证,至于汪孚林这个小秀才,原本可以不搅和进这趟浑水,却因为凃渊而跟来了。而且听凃渊的口气,外头某些布置似乎还是人家出的主意,他们两个这次险些一跟头栽下去,再也爬不起来的怎能没有半点感念?

当众人出了一扇门,进入一条狭长足有好几扇门的火巷,朱擢还小声解释,这里出去之后就直通运河码头一个僻静之处,汪孚林也好,凃渊也好,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可让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当口,四五个人就从一处小门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最前头一个汉子嘴里还嚷嚷着:“那帮杀千刀的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窝里斗,害得北新关里一片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居然又被几个赏钱就骗出去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乎在抱怨完之后,他就看到了几乎和众人迎面相撞的这一行人。

彼此一打照面,汪孚林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当中的钟南风。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听到了一声脱口而出的暴喝:“好啊,都是你们这些狗官狗太监坑人!”

第二六九章 谁是好汉

见钟南风一个滑步率先冲了上来,汪孚林生出的唯一念头便是冤家路窄。

要说他们这边也是五个人,那边也是五个人,人数相当,可人家那是以打架为生计的街头恶霸,自己这些人里头有三个根本就不会打架的,这怎么打?

瞅见霍正捏紧朴刀,瞬息之间就挡下了钟南风,汪孚林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把举着哨棒却还两手颤抖的张宁和朱擢两人给拖到了后头,直接往凃渊那儿一推,自己上前一步伸开双臂,竟是仿佛螳臂当车一般护在三人面前。

尽管只是小小的一步,可后头的朱擢和张宁看到这一幕,先是呆若木鸡,旋即心里无不大为感动。而眼见得钟南风手下其他四人上来死死缠住了霍正,而钟南风则提着朴刀径直冲了过来,凃渊更是下意识地惊呼道:“孚林,快回来!”

钟南风见汪孚林就这么大义凛然地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顿时愣了一愣,脚下步子不知不觉停了一停,随即恼火地喝道:“看在你和戚大帅有关系的份上,你让开,让老子砍了你后头那狗官和狗太监出气!”

汪孚林寸步不让地答道:“钟南风,看你身边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人,就知道大势已去,为何还要冥顽不灵?”

“啊呸!”钟南风顿时大怒,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便恶狠狠地叫道,“你们一面进来谈判,一面在外头大箩筐撒钱,骗北新关里的人出去投诚,而后却又调了戚家军把人围起来一个个捆了,简直是奸诈。要是老子也和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样出去哄抢,说不定也被赚了进去!老子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和你们这帮家伙拼了!”

北新关外已经开始用银弹攻势招降,而且真的动用戚家军把都拿下了?

这话听在后头得凃渊耳中,只觉得整个人都注入了精神。至于一旁的朱擢和张宁,虽说觉得眼下情势堪忧,但听到北新关外竟是如此进展,不由得全是惊喜交加。而这时候,他们就只听汪孚林用镇定自若地说:“就算外头发赏钱招降,但是,如果不是你们自己人非得要窝里斗,闹得里头乱成一团,纵使关外发赏钱,也不至于人人趋之若鹜。要怪就怪某些人太鼠目寸光,关键时刻还算计你这个自己人。”

钟南风顿时哑然。他当然知道自己身边之所以只剩下这么几号人,并不是因为外头发赏钱,于是弟兄们都出去投降了,而是因为窝里斗。那场混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路又是追砍,又是逃命,到最后他身边就只剩下了几个人。可一想到自己特地绕去找凃渊,人却没了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我相信你们,也没留人看守就走了,你们却趁机跑路,这又怎么解释?”

汪孚林见前头霍正那边也暂时停止了厮杀,心中稍定,便气定神闲地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当中多了个人,那位是北新关朱主事,凃府尊和张公公都不放心同僚,所以我们去把人找了出来一块带上。外头都已经乱成一团了,我们若是还等候在那里,不是现成的人质?”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但小子你应该知道,这天底下不是比得谁嘴硬,而是谁拳头硬!”

咆哮过后,钟南风也不用朴刀,直接一只大手朝汪孚林伸了过来,准备把人一把拨拉到一边,再去拿凃渊以及死太监算账。可他那只手却放了个空,只见汪孚林敏捷地低下了腰,佩在腰中的剑已经被他轻轻巧巧摘下,紧跟着一按机簧利剑出鞘,竟是直接朝他面门刺来。

在钟南风印象里,这个年方十四五的文弱小书生遇事只会动嘴皮子,辩论一把好手,那么肯定是一看到动拳脚就两腿一软直接往地上坐,哪曾料到汪孚林竟会动剑。他几乎下意识地往后一偏脑袋,可躲过了这迎面一搠之后,却不想汪孚林已经闪到了他的后背,左手一勾他的脖子,随即右手那把剑竟是直接抵上了他的喉咙。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几乎就是眨眼间的事,别说不谙武艺的凃渊等人,就连霍正也是呆了一呆。

而墙头上,刚刚翻上来的小北看到这一幕,同样是眼神一亮,差点没脱口叫出一声好来。总算她还记得自己眼下算是钟南风这一边的,眼珠子一转便大声叫道:“钟头,北新关里人几乎都跑光了,戚家军已经进关了,还嚷嚷说什么缴械投降便既往不咎!”

汪孚林出其不意挟持了钟南风尽管突然,可杨兴才在打行混迹了十多年,应变极快,正要突前去拿住凃渊又或者张宁作为交换,可骤然听到墙头传来这一声,他登时心头咯噔一下。而趁着这机会,霍正已经从他们四人包围中平安脱出,手持一把朴刀挡在凃渊三人面前。而本待要不顾性命暴起反击的钟南风,也被这个消息所慑,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冲着墙头赞赏地瞥了一眼这个到得极其及时的小丫头,汪孚林却突然松开了手,把钟南风往前一推,紧跟着自己往后轻轻一跃,却是和霍正平行。这时候,他才笑吟吟地说道:“钟南风,我敬你是条好汉,所以不想用胁迫的方式和你说话。我且问你,大箩筐撒的钱,是否有搜身让他们交出来?浙军把人围起来之后,可有喊打喊杀?凃府尊声称的只拿首恶这一条,是作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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