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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490)

送自己回来的谢老安人竟然和汪孚林带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是亲戚,而且汪孚林不由分说就突然上前质问这么一大堆,小北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意识到这迎头撞上如果不能解释清楚,绝对会出大问题。电光火石之间,她就立刻气呼呼地说道:“你还敢说?吕叔叔一大早出去,你也带着人出去,就我和严……严叔叔两个能到哪去逛,扬州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我从天宁门一出去就看到天宁寺了,就到天宁寺里转了一圈,结果正好遇到这位好心的老太太!”

谢老安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只看汪孚林和小北虽说大眼瞪小眼,可显然却熟稔非常的说话口气,隐隐约约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不过,两人这一斗嘴,她也就猜到了小北缘何会只带着严妈妈跑到天宁寺去,当下也就顺势下了马车,对汪孚林微微颔首道:“是我难得遇到老乡,攀谈之后一见如故,再加上不放心,就护送了她们主仆回来,却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位公子带九郎到了这里。”

正好?汪孚林一看小北那眼神就知道去他的正好,这妮子绝对是摸准了去天宁寺能碰到这位老太太,结果戏演过头连女扮男装的事都瞒不过去,还被人这样送了回来!可是,不论怎么说,小丫头费尽苦心凑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他要是轻轻放过,也就不是汪孚林了。

此时,汪道缦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向谢老安人问好,这才对谢老安人说道:“六伯母,你应该听说过,这就是松明山蕴五哥的儿子孚林。”

“孚林?汪孚林?”饶是谢老安人在外人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由得目露异彩,“你就是道蕴的那个儿子?”

他名气在徽州是不小,可要说驰名扬州好像还不至于吧?

汪孚林挺有自知之明的,毕竟扬州虽是徽商云集之地,消息传得快,可在这些见惯大风浪的徽商眼中,自己也就算是小打小闹的小秀才而已。所以,之前汪道缦在他表明身份后立刻流露出了非同一般的重视,甚至愿意跟他到客栈来详谈,而此刻谢老安人也是一副仿佛听他名字听到耳朵起老茧的架势,他就觉得这有点不大对头了。

“仲淹去年从京师南归,路过扬州的时候曾经逗留了小十天,对你赞不绝口。伯玉此前来信时,提到你亦是称许不已,老婆子闻名多时了。”说到这里,谢老安人便当机立断地说道,“这样吧,既然有缘相遇,便到你下处说话,我也很好奇你和竹公子究竟什么关系。”

尽管谢老安人刻意强调了公子二字,但汪孚林知道有些事肯定是瞒不住了,因此,虚手相请的同时,他少不得朝小北投去了一瞥。

这下可真算是“惊喜”,很多计划都要提前了!

眼见得汪孚林请了谢老安人和汪道缦进去,小北才有些不安地拉着严妈妈低声问道:“我不会戏没演好还拆台了吧?”

“虽说意外,但看汪小官人的样子,应该应付裕如。”严妈妈也没想到这么巧,此刻不禁笑着打趣道,“你应该庆幸,之前没去找这位汪六爷,否则你和小官人在那边汪家门口碰上那才叫大眼瞪小眼。这次的结果不坏,不过看样子,下次你送惊喜之前,最好给他个准备。”

第四二九章 统一战线结成

作为没出五服的亲戚,谢老安人和汪道缦平日来往也并不算多,远远不像汪氏族人在松明山那样合族共居一村,到哪家都是抬腿就到。两人的上次见面,甚至还要追溯到去年赴京会试落榜的汪道贯回程途中来到扬州,四处走亲访友,那次五房族人历年少有地聚在一起,闹腾了好些日子。所以,今天竟然正好在客栈门前重逢,两人全都有些唏嘘。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更加在意的是汪孚林此次到扬州来的目的。

只不过,等到进了屋子之后,谢老安人一开口问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孚林,那位竹姑娘看来和你相当熟识,她这姓氏却又不像是松明山的,这是怎么回事?”

汪孚林早就料到,小北既然把这位老太太给招惹回来,又和他以及汪道缦迎面撞上,人家不问那才是咄咄怪事。于是,他扯动嘴角笑了笑说:“她是我未婚妻,只不过才刚过了婚书,尚未来得及下定。”

此话一出,别说谢老安人给吓着了,就连汪道缦也错愕难当。他们就只听汪孚林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是叶县尊的次女,哦,叶县尊现在已经是徽宁道了,称一声叶观察也不为过。这次我来扬州,其实并不是专程,之前歙县那边出了点小事故,丹阳邵大侠提溜我去了一趟丹阳,叶县尊和夫人不放心,派了人跟随护送,小北又带着严妈妈亲自去请了新昌吕公子出面,这才把我给平安弄了出来。既然只是一江之隔,我就顺带想到扬州来看看。”

短短一番话中,蕴含了太多的信息,谢老安人和汪道缦不禁面面相觑。哪怕谢老安人觉得小北此举未免太过大胆,可人家父母都不说什么,她一个外人又怎好多嘴?再说,此中曲折汪孚林显然不想说,涉及到的又是那个能量很大的丹阳邵大侠,她纵使有千般疑问,最后还是决定压在心底。

“因为是临时出来,叔父南明先生的名帖我没带,斗山街许老太爷的名帖也一样落在了家里,所以之前到九叔府上,门前童子既然把我当成了打秋风的,我也只好将错就错,还请九叔见谅。”

汪道缦情知汪孚林这话不尽不实,可自己已经家境落魄,而听之前汪道贯的口气,汪孚林却在摊上了那样一个不靠谱的老爹之后,却硬生生扭转了家业倾颓之势,如今恰是红红火火,即将迎娶的更是官宦千金,他还能说什么?之前他之所以在见了汪孚林之后,就跟着回来,就是因为汪孚林对他暗示,汪道昆对于松明山汪氏在扬州盐业的经营方针上颇有微词,现如今汪孚林能摊开说明某些事,这已经很开诚布公了。

而汪孚林又对谢老安人拱手道:“本来我也打算近日去拜访六老太太,没想到却被小北误打误撞把您给带回来了,却也是意外之喜。其实,今天我去拜访九叔之前,早上先去了一趟程府。我和黄家坞程公子是好友,承蒙程伯父抬爱,也得助益不小,这次本来是登门去拜望,却没想到程公子因为我的事情也赶到了扬州向程伯父求助,竟然很巧地遇上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午后去拜访的九叔,算算时辰来不及,就打算明天再去见六老太太。”

尽管汪道贯也曾经替汪孚林宣传过,说他很得斗山街许家老太太的喜欢,又和黄家坞程公子交好,但口说无凭,如今汪孚林亲口说程老爷亲自接见,程府留饭,这意义就大不相同了。毕竟,如今的程老爷乃是徽州盐商们公推的盐夹(加竹字头)祭酒,威望极高,等闲又哪里是人人见得着的?

谢老安人沉吟片刻,最终开口问道:“程老爷可有提及四老爷?”

所谓的四老爷,便是汪道旻,谢老安人称呼汪道缦九郎,却叫汪道旻四老爷,亲疏立判。而谢老安人提到的这个问题,汪道缦一样很想知道。在他们那四道炯炯目光下,就只见汪孚林笑着一摊手。

“去年二十万引余盐那么大的事,今年又是余盐谈判那么大的事,程伯父能不说吗?”

见汪道缦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而谢老安人则是轻蔑冷笑,汪孚林就站起了身来。

“之前我爹赔了七千两的时候,松明山汪氏在扬州盐业的经营上,都是轮流执事,有事大家共商,可听说现在全都是四老爷一人独掌,每年分红的时候说多少就是多少,旁人谁也不能置喙。我爹那时候因为亏空太大,自愿放弃这份红利,所以这其实不关我的事,可长此以往,本是七房的生意,只怕就要变成一家的了,而且现如今说到扬州的徽州盐商,必称程许,接下来不外乎鲍黄,再然后是西溪南吴氏,至于松明山汪氏,已经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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