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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732)

汪道昆的用意被谭纶揭穿,顿时有些悻悻然,瞪了汪孚林一眼后就不说话了。而汪孚林从谭纶的话中,也听出了这两位暂时脱离了被人觊觎位子的危险之后,已经有所警觉又或者说反省,他也就放下了心中最后那点担忧。这两位混了官场这么久,官都做到正二品正三品的人了,只要有足够的警惕小心,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人算计,更重要的是这两位还在同一个衙门里吃饭!

于是,聪明的他自然不会随便接谭纶的话茬,反而诚恳地检讨了一下之前那些错误。对于这么一个太过滑不留手的族侄,汪道昆也着实没什么太多好嘱咐的,更何况,今天来是谭纶的主导,他自是侧头看向了谭纶。

谭纶便道出了自己的来意:“今天不止是来看你,我也是来看看你捣腾的那出辽东英雄传中那些勇士。”

汪孚林本还想找个机会对谭纶提一提此事,没想到谭纶主动开口,他自是大喜,连忙答应一声就立刻转身出门,不消一会儿就把人全都找了来,连沈懋学也给带来了。当这样十余人站在并不算太宽敞的书房中时,一想到面前的便是当朝兵部尚书和侍郎,当年并肩在福建抗倭,先后担任过福建巡抚的谭纶和汪道昆,自不免神色稍有紧张。

“以你们这次在辽东的功劳,朝廷的赏赐确实是有些微薄,所以之前宫里捎出话来,说是皇上想给你们军职,但碍于朝中舆情,不好轻赐,让我想想办法。但即便我身为兵部尚书,一样只能在条条框框中办事,出路只有武举。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恐怕没读过什么书,但徽州府乃是南直隶最有名的读书之乡,只要多花点力气,武举之中的文试不难,考一个还是可能的。武举乃是兵部派人监考,只要你们文理粗通,我可以做一大半的主。”

说到这里,谭纶顿了一顿,继而就看向沈有容道:“沈士弘,辽东巡抚张学颜已经上书向兵部保举了你。只要你明年应天武举有成,则立刻派回辽东,叙功量官!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你如若明年武举没把握,我现在就可给你改换辽东军籍,让你去辽东!不止是沈有容,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

第六三零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兵部第一号大佬承诺亲自解决军籍的问题,包括沈懋学在内,书房中所有人都少不得认真仔细地思量了起来。到最后,沈有容才第一个不大好意思地开口道:“谭部堂好意,晚生心领了,可宣城沈氏好歹也是256文学,我这德行不敢下科场也就算了,若是连个武举都考不出来,也不能说服家里人让我去从军。不论如何,我明年都要去试一试!”

沈有容开了个头,其他人却不像他这样信心满满,更没有几个真的打算去武举场上试一试身手,而是无不表示,当初出抚顺关时固然一腔热血,但并如今不愿意改换军籍去辽东戍边。对于这样直截了当的陈情,谭纶并不以为忤。毕竟,土生土长在辽东的辽人尚且羡慕关内富庶,不断想要逃进山海关内,那么除去真正对自己有信心,更有建功立业之心的才俊之士,有多少人愿意提着脑袋去那种苦寒之地拼命?

“也好,你们也不必觉得心理有什么负担,若有想考武举的,只管用心去考。”

然而,等到见过这些人,承诺之后又一一勉励了几句,最后只留下汪孚林和沈懋学时,谭纶却对沈懋学说道:“君典,首辅大人家中几位公子对你赞不绝口,你此回南直隶之后宜早归京师,为下一科会试做准备。如果我没猜错,下一科首辅大人将亲自主考,若是你运气好,便可以称一声师相了。”

沈懋学还是第一次见谭纶,万万没料想谭纶竟然会这样轻轻巧巧捅破了这样一层窗户纸。他名满东南,又出身256文学,要说中举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可一次次会试落第终究是心头大憾。就算谭纶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分明有下一科会试内定之嫌,但他深知会试殿试的门道,哪里是真正比拼学问文章,拼的分明就是各种门道,否则又哪会有那些超过五十岁的状元?

难不成五十出头能够一举夺得鼎甲的状元,三年前又或六年前的文章学问就连个进士都考不上?

心头百感交集的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最终只能默然深深一揖,而他心里那几句话还是汪孚林代他说出来的:“谭部堂放心,沈兄回家之后,自会更加着力准备,下一科殿试会试时,别人必定挑不出他那卷子里有任何毛病!”

正事说完,谭纶自然免不了还要见见汪孚林家里那三个小的——叶小胖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叶钧耀和苏夫人,得以一块回徽州府,这会儿却没在这里,而是在叶家整理行李,因此汪孚林只把金宝和秋枫叫了过来。

眼见得谭纶笑着考问两个小家伙,汪道昆便把汪孚林提溜到了一边,轻声问道:“金宝就不用说了,今年十三,成婚还要再过两三年,秋枫却已经年纪不小了。而且,他是有父母兄弟的人,虽说你给银子打发了他们,但你要知道,有些小人毕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尤其是顶着血亲名义的小人。”

汪孚林顿时脸色一僵。金宝的哥哥汪秋早就充军了,而且他把金宝过到名下是经过松明山汪氏族长的正经手续,所以没有任何问题,但秋枫毕竟不同。在汪道昆的注视下,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低声说道:“如果是那样,就只有用当初我收养金宝那一招。”

“不错,找一家朴实可靠的族亲,把秋枫过继过去,这样和本身父母断绝关系就顺理成章了。”汪道昆点了点头,这才郑重地说道,“如果沈有容这次回去真的要完婚,你去喝喜酒的时候,不妨让小北留意一下,沈有容同辈是不是有合适的姑娘。松明山汪氏从前大多数时候都在歙县联姻,但现在你已经是进士,金宝显见也很有资质,前途无量,你又和沈家叔侄都交情很好,若能和宣城沈氏联姻,大有裨益。”

汪孚林毕竟还有点后世的影响,更信奉的是自由恋爱,看对了眼再成婚,所以之前才会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的那桩婚姻老大不痛快,甚至知道是小北的时候心里还犯嘀咕。现如今汪道昆直接让他如此决定金宝的婚姻,他从情感上实在有点无法接受,但理智上又知道这样才是对的。因此,他也只能先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回头和小北说一声之外,也得设法和金宝通个气,至少到时候得想办法相个亲什么的。

谭纶和汪道昆今日联袂来访,全都是在衙门公务时间之内,但用谭纶的话来说,那是宫中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传出来的皇上口谕,让他去探访一下在辽东救回数百汉奴的勇士,所以这一正一副两位堂官在汪家盘桓的时间颇长。而等到汪孚林送人出门上轿的时候,门前等候的随从中,就有一人快步迎上前来,到谭纶身边附耳低语了好一会儿。这显然是有不大适合让别人知道的消息,可谭纶在脸色一凝之后,却扭头看了一眼汪道昆,冲其招了招手。

等到依样画葫芦对汪道昆也耳语了好一阵子后,这位兵部尚书方才上了四人抬的轿子。汪道昆在原地默立了片刻,却没有立刻上轿子,而是又冲汪孚林使了个眼色,直到汪孚林满脸不懂他们这番做派的表情走上前来,他方才低声说道:“辽东巡按御史刘台惹出来的事情还没完,首辅大人正准备好好清洗科道言官,给事中余懋学上书陈奏五事,崇惇大、亲謇谔、慎名器、戒纷更、防佞谀,洋洋洒洒上千言,据说首辅大人阅后不发一言,直接送司礼监了。”

汪孚林想到那一次余懋学在文华殿上辩论时,最后竟是忍住了没跟在其他人之后弹劾张居正,可时隔一个多月竟突然再次开炮,顿时有些意外。见汪道昆微微冷笑的架势,他哪里不知道张居正这不发一言并不代表不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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