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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宫声(出书版)(34)

“皇帝果然想得周到。”尽管这番话滴水不漏,但是,太后却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些儿子都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各自心里都有盘算,而李隆运虽然不管事,可却未必甘心一直大权旁落。只可惜,坐上这个位子,并不是有野心有手段便能够成事的。

正在殿中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时,突然,往日从来都是一片死水一般的国公站班中,闪出了一个人影。只见此人一出列便毕恭毕敬地朝上面行礼,然后朗声道:“臣荣国公徐肃元,有事禀奏太后。”

“荣国公?”太后的眉头微微一蹙,随即点头道,“你说吧。”

此时,殿内响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虽说这些年国公的权势大不如前,但是,十几家国公错综复杂的关系合在一起,照样是一股莫大的势力。而前些天太后驾幸荣国府,又给人们带来了新的惊疑——莫非,这就是太后要重用昔日勋戚旧臣的信号?

“太后,皇上,临江王和江东王昔日贬谪于外,乃是为了国之大计,现如今突然遭此大难,臣以为应该立刻派人接回临江王和江东王!”

短短两句话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时间,原本还集中在右相身上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徐肃元身上。谁都没有想到,一个不问国事的国公会突然提出这样石破天惊的提议。

出人意料,太后却并未雷霆大怒,她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徐肃元看了半晌,最后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徐卿家,那你说说,哀家为什么应该下旨召回临江王和江东王。”

“太后明鉴,无论江东王和临江王是否有错,都是太后亲子,这一点是谁都无法否认的。圣上如今无嗣,而这一次太后遭遇刺杀又是事有蹊跷,如果和临江王和江东王遇刺一事结合起来看,臣不得不认为,是有人暗中图谋不轨!太后当初遣出两位王爷,那些无知的人会以为是太后狠心,臣却以为母子情深,太后乃是为了家国而保全两位王爷,方才会出此下策。可现如今时势不同,迎回两位王爷,一来可以为太后尽孝,二来亦表示皇上重兄弟手足之情,至于其三……”

徐肃元突然停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一字一句地道:“可平天下悠悠众口!”

“好一个平悠悠众口!”太后突然站了起来,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如刀,“徐卿家,你就不怕哀家因为你这些话,治你心怀叵测之罪?”

徐肃元此时已经是紧张到了极点,事实上,若不是今日朝堂中的气氛和种种议论让他下定了决心,他绝不敢冒这样的奇险。倘若为了权势要搭上身家性命,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然而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退步的余地,干脆翻身跪了下来。

“太后明鉴,臣与江东王和临江王没有一点瓜葛,所言句句为公,绝无半分私心!”

大殿中又是一片难言的肃静,然而,就在大多数人认为荣国公的这一番话必定会带来不测之祸的时候,太后的话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想不到徐卿家能够看透此事,倒是和哀家想到一块去了。”

此话一出,不止殿上群臣,就连皇帝亦是脸色大变。谁都没有想到,往日每每提到江东王和临江王便是一语带过的太后,居然会存下了这样的心思。而相比旁人的猜测,皇帝的忧虑则更深一些。

在他自幼的印象中,母后就是一个杀伐决断毫不手软的人,这样的母后会因为两位兄长遇刺而将人召回,根本是不可能的。若是如此,太后召回江东王和临江王,便只有一个答案——为了钳制于他!

莫非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全都被太后知道了么?

这不可能,倘若知道,那么,等待他的就不止是迎回两位兄长,而是第三次废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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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三十八章 舐犊情深

崔夙和往常一样,坐在太极殿后殿的一张宽大座椅上打瞌睡。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她的神志异常清明。无论是右相鲁豫非质疑李明泽的生死,抑或是其他人弹劾那两个倒霉的知州,甚至是太后和皇帝之间的问答,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太好的机会,荣国公徐肃元究竟是否能够抓住?

当徐肃元终于出列,说出了那样的建议之后,她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比起其他人来,她跟在太后身边的日子实在太久了,即使是如今的皇帝和那两位被废黜的王爷,当年小的时候亦要按照规矩在别的宫里居住,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太后身边,揣摩太后心意的时候,亦不可能像她这样精准。

接下来的事情无需她再多理会,这些天来积累的疲累全都冲了上来,裹着严严实实的披风,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下朝之后,太后本待回宫,却找不见崔夙的身影,不由眉头一挑。她当然知道平时这个时候崔夙都是在后殿打瞌睡,但是今日这么重要的事,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外孙女居然能够睡着。当下她便吩咐一群人在外等候,带着徐莹折回了后殿。

果然,一进大门,她便看到了崔夙靠在椅子上正睡得香甜,而旁边的太监宫女正要上前行礼请安,却被她摇手止住了。摒退了殿中所有的人,她缓步走到崔夙身侧,俯视着那张酷似晋国长公主的脸,面上露出了似悲似喜的神色。

崔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突然发现面前似乎有个人影,定睛一看立刻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把披风扔开,正想起身行礼,却被太后硬是按了下去。

“看你睡得这么好,哀家倒不忍心叫醒你了。”

太后在崔夙身边坐下,见她脸上仍有倦意,心中不由好笑:“前面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居然能睡着?”

崔夙觉得眼睛又干又涩,正在用帕子擦拭,冷不丁却听见这样一句话,右手不禁一抖。她表面的镇静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绝对无法骗过浸淫于朝堂政争数十年的太后,这就如同蚂蚁和巨象,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她几乎想将皇帝的盘算一股脑儿全部向太后吐露出来,又想把李明嘉的存在如实告知,但是,仅剩的一丝理智终于让她打消了那个念头。

尽管太后有时确实像一位慈爱的长辈,但是,那毕竟是权握天下的太后,在利益和亲情面前,她无法担保,太后就一定会选择亲情。所以,倘若将皇帝和李明嘉供出来,太后又会怎样看待自己这个同谋?而陈叔和陈婶不消说,绝对难逃一死。太后可以将她生父的事情隐瞒得这么深,亦不会轻易留下一个可能的知情者。就连她自己,也未必一定能够保全。

“及笄之日太后把我放出来,那时我就知道,太后一定会命人迎回临江王和江东王。”她竭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笃定而若无其事,背心却觉得一阵阵发冷,“至于荣国公,他当初能够知道当断则断,如今上这样一道合乎时机的奏折,我并不觉得奇怪。太后心有定计,他这一通提议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我说的可是?”

“哀家的心思真是被你摸透了!”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站了起来:“你说的不错,倘若哀家不愿意召回他们,纵使千万人上书也没用。算了,哀家已经老了,没来由让两个儿子在外面受苦。京城中闲置的府邸多了,随便给他们一座,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养老吧!”

听到已经年逾六旬的太后说出养老两个字,崔夙顿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想要笑却觉得笑不出来。她对于临江王和江东王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这两位伯父叔父的年龄她却还记得,一个刚刚年满四十,另一个则只不过三十六七岁,一旦他们归了京城,真的会安心养老,真的甘心养老?

“对了,夙儿怎么就不问你七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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