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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宫声(出书版)(51)

“郡主以为,似奴婢这样陷身于青楼的人还有父母么?”

崔夙被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若是真有疼爱女儿的父母,十一娘自然不会在太康院那种地方;而倘若是狠心将女儿卖到那种地方的父母,还谈什么孝与不孝?若是连父母都不在了,所谓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见崔夙不说话,十一娘随即也保持了沉默,而刘宇轩很快带着一个婆子进来。那婆子原本就是刘家父子推荐来的可靠人,见十一娘受了这样的伤,却仍然一句多余话不问。她先是用白棉布蘸清水为十一娘清洗了伤口,严严实实地敷上伤药,之后又小心翼翼地用白棉布绕了一圈裹好,最后方才行礼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当中,尽管一盆清水已经是变得通红,但十一娘却一哼不哼,看得刘宇轩心生钦佩,就连崔夙也觉得此女硬气。她起初以为那伤口不深,直到那婆子处理的时候,她方才察觉到那时刘宇轩还是晚了半步,心中不由得极为懊悔。

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夸口说不重视自己的容貌,即使是那些以诗词著称的才女,焉知就一定不注重自己的容颜,焉知就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才貌双全?如今好端端的一张脸就在她的面前毁了一半,她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处理好了伤口之后,十一娘上前一步,声音依旧如刚刚那般冷静:“郡主不必过意不去,奴婢早就看厌了这张脸了。倘若没有了这容貌,日后不会有人再多朝我看上一眼,亦不会给郡主增添麻烦。奴婢之所以前来投靠郡主,正是因为得罪了魏国公。”

听着十一娘将下午到黄昏的经过一一道出,崔夙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右手也情不自禁地紧攥成拳。此时此刻,她能够联想到的惟有两个字——阴谋!一切的一切只怕全都是圈套,套的不仅仅是魏国公陈诚安,只怕还有那位名姓不知的亲王!

“你留下吧!”

十一娘闻言又惊又喜,慌忙下拜道谢,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而崔夙坦然受礼之后,便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你先养好伤,以后就先在我身边服侍,至于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

命门口那个婆子去安置了十一娘,崔夙方才回转来对刘宇轩道:“刘大哥,请你得空了去查探一下此事,我总觉得她身世中有隐情。这样一个奇女子,来历必定不凡。”

刘宇轩从未看到过崔夙如此重视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女子,呆了一呆方才点头答应。他却不像崔夙这样轻信,心中仍然存着几分疑惑。

两人全都默契地忽略了十一娘是魏国公陈诚安所要的人,因为,那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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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十六章 欲擒故纵

啪——

陈诚安重重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这样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我养了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青楼歌姬,居然会让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跑了,甚至连人到哪里都找不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老爷,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起初去办这件事的那个黑衣随从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小人和太康院的老鸨谈好了价钱,就连银子都已经付了,谁知上去领人的时候方才发现人去楼空。小人就差没有把整个太康院翻个底朝天了,谁知就是没有任何人影,就连门口那几个龟奴也一口咬定十一娘绝对没有出去过。小人坏了老爷的事,小人该死!”

此时此刻,陈诚安知道自己就是再大发雷霆也没有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查下去难免要惊动京兆府,说不定还会传入那些政敌的耳中,到了那时,局面只怕更不好收拾。然而,堂堂国公却被一个卑贱的歌姬戏弄了一番,他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传我的话给京城那些道上的人,全力搜索十一娘的踪迹,只要能找到人,立赏纹银一千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以家里出了逃奴为由向京兆尹报备,顺便和各城门的人手打个招呼,务必不能把形迹可疑的人放出去。要是能够把人截下来,我同样重重有赏!”

陈诚安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费尽苦心要找回的人,如今竟在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

慈寿宫中,当太后听到耳东为王四个字的时候,眼前不由得一黑,直到徐莹扶了她一把之后,她方才勉强坐直了身子,脸上已是阴霾重重。

“哀家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侄子!”

由于身体还未痊愈,因此太后已经数日没有上朝,大小政务悉数由皇帝亲决后,再送到慈寿宫由她御批。等闲小事她也懒得理会,但是处置军国大事的大权却不肯旁落,宁可让徐莹在旁边帮着挑出那些需要处理的折子,她也不放心皇帝经手。因为劳心劳力的缘故,尽管太医对症下药,但她的身体依旧有些孱弱,精神头也及不上之前。

“太后若是不喜欢如今的魏国公世子,横竖魏国公还有几个儿子,不妨从中另外挑选一个袭爵。”徐莹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封奏折,口中又冒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这是闽越观风使黄大人送回的奏报,说是岳州附近盗贼横行。仅仅是去年到今年,路边横死的人便超过一百,其中半数以上无法辨认身份。他在奏折中隐晦地说,新平郡王只怕是遭遇了不测。”

“连他也这么说!”

太后冷哼一声,额头青筋毕露,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方才渐渐平复了心境。天子派至各州各府的观风使,向来都是最信任的心腹,而她在选用上比先前那些皇帝更严格。树欲静而风不止,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已经用足够强力的手腕把那些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如今看来,只怕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陈芜舟不能用了!”

她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撂下了一句话,眉间蹙成了一团。

“哀家原本看着他还算安分守己,也是一个难得的能员,这才将羁管七郎的事情交给了他,谁知道会捅出这样的连天纰漏!这还不算,他居然还有胆子奏请册封魏国公为王,难道还不嫌陈家树大招风么?你刚刚说魏国公还有几个儿子,哀家何尝不知道?只是那些和陈奉嘉不过是半斤八两,纨绔的劲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改立了世子,又有什么用?”

徐莹顿时也沉默了,好半晌,她方才低声道:“其实太后亦知道,陈家并非全然没有人才的……”

“罢了,那个人再也休提!”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神情,最后叹了一口气,“皇帝那里,对耳东为王四个字怎么说?”

“皇上只是晒然一笑,仿佛是对此事不以为意。”

不以为意?太后眯缝着眼睛冷笑了一声,心中涌起了一股荒谬的感觉。换作从前,她兴许会相信皇帝真的对这种事情不上心,但是,此番自己一病,所有的事情就一目了然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终究还继承了自己的血脉,想不到自己一直认为最最没用的儿子,居然也会为了权力而痴狂。只怕自己若是真的病重不起,他就会下手对付他的两个哥哥吧?

“徐莹,哀家还能活多久?”

“太后!”即使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徐莹,在听到太后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终于为之色变,“太医不是已经诊断过了么?太后不过是操劳过度,静养之后也就没事了。”

“你这种伎俩骗得过别人,还指望能骗得过哀家?”太后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容违逆的威严,“当时哀家昏睡的时候,你和那个太医鬼鬼祟祟在旁边说些什么,难道真的以为哀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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