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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173)

该说的都已经交待,该做的也已经达到了预先准备的效果,无论是皇帝还是贺甫荣,都对于这次会面极其满意。对于皇帝来说,没了贺家的辅助,皇后便犹如唱独角戏一般翻不出大风浪来,风无昭也就没了后援。而对于贺甫荣来说,贺家的再次崛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皇帝一道恩旨,一切便迎刃而解。

送走了皇帝,贺甫荣这才感觉到整个人如同打斗过一番,浑身浸透了汗水。一直跪着的双腿早就失去了知觉,腰更是根本直不起来,还是靠着贺莫彬的搀扶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尽管身心俱疲,但他还是难掩眉宇间的神采,今天的收获实在太大了。他打发儿子去下封口令,这才躺倒在床上开始沉思。

看来御座上的至尊对于萧氏那边太过强盛的势力已经开始提防了,贺甫荣暗自打起了算盘,即便皇后失势,自己的女儿也能填补后宫的位置,若能怀上龙种那是最好,如若运气不佳,不妨动动其他皇子的脑筋,比如说那个皇族中最年幼的十二皇子。长久未曾全力开动的思想再次全力开动了,此时的贺甫荣,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在朝堂中自信从容的模样。

回到勤政殿的皇帝望着桌上那堆积得足有一尺高的奏折,深深叹了口气。然而,他很快瞥见了大殿一角的熟悉身影。“石六顺,朕让你办的事情都怎么样了?”皇帝突兀地问道。

石六顺狼狈地现出了身子,要不是因为皇帝突然回宫,他根本来不及接驾,也不会弄得这样躲躲藏藏,想不到一眼便被揪了出来。“奴才未能及时接驾,皇上恕罪……”他抬头偷偷瞟了一眼,见皇帝似有几分不耐烦,连忙将话题转了回去,“皇上吩咐的事情,奴才已经办妥了,只不过涉及宫人实在太多,无法一一道来。”

“嗯,你的差事办得不错。”皇帝点头道,“宁可错杀,绝不能放过那些伤风败俗之辈。况且杀一儆百,也好让那些胆大的收敛一些。”

皇帝蕴涵着杀气的语调让石六顺不禁缩了缩脖子,心中暗暗叫苦。自古伴君如伴虎,曾经深得宠幸的萍贵人一旦失宠,也只不过是一杯鸩酒了断,更何况自己这个太监。他在萍贵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罢了,毕竟她人都要死了,奈何自己不得。在其他嫔妃面前,石六顺却始终是谦卑的模样,奉承话一堆堆地打叠逢迎着,因此好处一直少不了。

“奴才只是奉旨行事,差事办好了只是分内之事。这些天处置的人多了,宫里头有时候会有些闲言碎语,奴才也只当他们是胡说八道……”他正要接着往下说,却发现上头气氛不对,背上承受的目光似乎突然锐利了许多,皇帝动怒了,石六顺的心中转过这样一个念头。

“石六顺,那些敢嚼舌根的全部交由慎刑司处置,实在是胆大妄为!”皇帝突然咆哮道,“朕还没有追究是谁私自传言宫闱之事,他们居然还敢有怨望之心,看来朕先前还是宽纵了他们!换作是先帝,他们就该一个个全都杖毙,留着也是祸根!”

石六顺的身子又伏低了些,先帝爷的传说他怎会不知道,在当年的老人口中,至今仍流传着当年整肃宫廷时的惨景。足足几百个小太监全都被活活打死,为的就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流言。然而,在朝臣眼中,那位至尊维护了宫闱的体面,至于残暴两个字则是压根没提过。他们这些太监阉奴,根本就连人都算不上,士大夫们又怎会为他们的冤死而鸣不平?

“奴才谨遵皇上旨意。”石六顺叩头答道,这次他拿到了更大的权限,伴随着的也是更深的战栗,下一次是否也会轮到自己呢?

看来这次雷厉风行是对的,皇帝不悦地看着面前的奏折,心中却想着之前的事情。只有血腥的震慑,才能让那些已经惯于放松日子的人重新拾起恭敬之心。似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展现一下帝王的手段了,皇帝冷笑一声,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提起朱笔狠狠地批了下去,耀眼的红字仿佛彰显着奏折主人可怜的将来。

第四十章 交底

对于西北诸将的弹劾,皇帝很快作出了明确的批复,革去风无昭署理大将军之职,另委安郡王风无方为新任大将军,即日赴任。尽管风无方的爵位没变,但谁都知道,只要西北建功,这位炙手可热的王爷晋封亲王是指日可待的事。待交接完毕后,着风无昭立刻回京述职。朝臣们心中都很清楚,所谓的述职无疑是借口,可以想见,风无昭这次回京之后,要再出京城恐怕就难了。宗人府随意找一个借口就可以将其软禁,不出意料的话,这位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子在夺嫡之争中落马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然而,坤宁宫中的皇后仍然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她并不知道贺府发生的变故。自从那天皇帝来过之后,看守坤宁宫的禁军全部撤换了一批,不仅如此,她的身边现在时时跟着两个皇帝派来的心腹太监,竟是形同监视。往日稍有不如意便会大发脾气的皇后对这种情形却未置一词,完全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让深知她秉性的皇帝心中极为不安。

皇后贺氏斜倚在一把宽大的靠椅上,神情舒缓,似乎并不在意身后炯炯的目光。该布置的早已吩咐下去了,现在自己能做的,只不过是等待而已。她端起手中的茶盏,轻轻品了一口,眉头立刻紧蹙了起来,“这茶是谁沏的?好好的茶都被糟蹋了!连火候都不会掌握,以后别的分寸哪能拿捏的好?”

一个年轻宫女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神色中尽是不安,她早就知道皇后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却没料到一杯茶就能让她发作,今后的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

“起来吧,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贺氏正眼也不瞧那宫女一眼,自顾自地说道,“如今是什么时候本宫清楚,怪不得你不上心,下去吧!”

那宫女也不懂座上的主儿话中真意,如蒙大赦地叩头退出。皇帝派来的两名心腹太监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不已。皇后最近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反常了,想起皇帝的吩咐,两人都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只要一天没有下诏废后,皇后就是六宫之主,万一她抓着个由头整治自己一番,皇帝是绝对不会为他们说情的。

与贺家交情密切的几个朝臣都接到了贺甫荣的密信,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短短几天中接到的第二封要函了。不过,看了信之后,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相当难看,有些谨慎的人立刻省出要变风向了。于是乎,大动作变成了小动作,小动作变成了没动作。既然明确了皇帝的态度,他们可不像那些不怕死的言官敢犯颜直谏,连贺家都能丢卒保车,他们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皇后好不容易收拢的一干人便这么改变了阵营,少有几个有义气的还想着写一道奏折虚应故事,但立刻被别人劝了回来,写迄的本章也只得立刻毁弃。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贺家既然能出一位新娘娘,性情不好的皇后自然便不值得为之竭尽忠诚,况且风无昭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贺甫荣密信中隐晦提到的事情让贺氏这一阵营的朝臣全都感到寒心,因此分头碰了碰之后,这些人全都进入了蛰伏和观望状态。

京城暗潮汹涌,西北大营也同样不得安生。尽管安郡王尚未抵达,但信使加急送来了朝廷的公文,诸将已是心中惶然。展破寒又同时得了皇帝密谕,知晓的远比其余诸将更多,然而,他却更为不安。皇帝没有照先前的旨意任命他为大将军倒也罢了,毕竟朝廷的惯例摆在那里,没有一个庶民出身的人能居此高位的道理,但将他调回京城却不同,那相当于剥夺了他的兵权。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十余年才训练出破击营的这些将卒,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轻言放弃。

可是,凭自己的这三万人马,如果西北无主,尚可以有一番作为,但安郡王风无方可不是普通人,单是当初在福建剿倭时的狠辣,就可见他并不甘于像风寰杰那样一味韬光养晦。他一旦到了西北,诸将对自己的背后中伤决计少不了,那时就算没有皇帝密旨,自己也休想在大营再呆下去。难道真的要冒险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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