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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195)

但泰慊同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那本帐簿看来还没有落在连玉常等人手中,否则起先这一关绝不至于这么好过。事到如今,革职对于他来说只是最轻微的处罚,只要能保住元气,靠着萧云朝的势力,东山再起不是难事,但帐簿一定要追回。想起自己那帮如同无头苍蝇的属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别人的部属都能干得很,而自己养的这些人却都是饭桶,他无论如何都觉得丧气。

不齿这些龌龊官员言行的三位御史陷入了一片忙碌,光是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足以震惊整个朝廷,牵涉的上下官员不下百位。虽然战绩骄人,但这完全违反了皇帝的初衷,三人一想起皇帝威严的神情,满腔的热情顷刻之间便化为了乌有。制衡,唯有制衡才是平稳之道,连玉常等人商议之后,立刻连夜开始整理那些文书资料,只要是那些关系重大又牵涉甚广的,他们立即封存,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尽管趁此机会大发厥词,打击异己的官员时常出现,但胡南景在这个时候站在了前头,圆滑的手腕稳住了一大批人。正是他的一个个暗示,让本来蠢蠢欲动的人慢慢平息了下来,这些人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几句提醒顿时如冷水浇头一般让他们觉察出了事情的诡异。也正是因为胡南景在这次异动中压住了阵脚,让连玉常在之后的奏折中为他说了几句好话,竟是让他小小得了一个彩头。

绵英看似在成都知府任上循规蹈矩,什么都没做,但却是他在背后瞧瞧散播着不同版本的流言。身边的小厮都是风无痕挑拣出来的可靠人,使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因此街头巷尾的非议虽多,却半点都牵连不到他身上,完全是坐山观虎斗的局面。

风无痕好容易弄清楚事情原委,却还是不甚明白绵英为何瞒着他上书,不过想及四川一波三折的局面,他还是深幸那不是他的地盘,否则这么一折腾,不是伤筋动骨也得元气大伤。他猛地想起了被他搁在旁边的帐簿,顿时省起了绵英当时奇怪的举动,立刻翻检起来,不过看了几页便倒吸了一口冷气,人也霍地立了起来。

“殿下,信上说了些什么?”师京奇见风无痕举止异于往常,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连忙出口问道,“难道绵英在信中虚言敷衍,让殿下生气了?”

“若是那样殿下直接大发雷霆就成了,用得着如此失魂落魄?”陈令诚没好气地瞪了师京奇一眼,关切地凑上前去,“究竟是什么事?”

风无痕颓然地摇了摇头,“幸好绵英在上面作了一些注脚,否则我还真是看不懂。但仅仅凭那一点点浮出水面的东西,绵英的及时上书便是天大的幸事。”他随手将帐簿递了过去,目光也变得清冷而幽深,“世事无常,看来可信之人还真是难寻啊!”

师京奇略瞟了一眼便觉头大,他是一门心思钻在书籍上的人,对于记帐实在没什么心得,至于注脚则是还在风无痕手中,只得用求助的眼光瞥向陈令诚。无奈这位陈大太医看别的都成,但帐簿对他来说也如同天书一般不可琢磨,最后竟还是苦笑着将东西交还了过去。

“我真是糊涂了,你们还是看看这个吧。”风无痕先是一愣,随即省起自己的失常,只得用一阵尴尬的笑声遮掩了过去,“若是舅舅看到这个,说不定当下就想拔剑杀过去。忙活了半天,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可惜可叹啊。”

手中的那张薄薄纸片以及风无痕颇有深意的言语,让反应迅速的师京奇和陈令诚顿时明白了事情原委,对于绵英的急智也是赞赏不已。

“此事得尽快告知萧大人,或是直接禀上瑜贵妃娘娘才是,否则若是被他人向萧家捅出了绵英的事情,殿下就被动了。也难怪绵英事先一点风声不漏,皇上前几日还寻了个由头称赞了殿下一通,赏赐了不少物件,原来是因为殿下没有掺和的缘故,倒叫我们全猜错了。”陈令诚心中的石头既然落地,言语之间便没有那么拘束。

“陈老还拿本王打趣,父皇的赏赐虽好,无福消受也是白搭。”风无痕对于陈令诚变相的慰藉也是心下感动,但眼下还不是叙温情的时候,“如今这事虽说不难解,但究竟是直接找上母妃还是先和舅舅说清楚,先后之分也得费些思量。舅舅为人颇小心眼,若是瞒着他,恐怕日后会连累绵英,毕竟考评可是吏部作主。”

“那就依着殿下的意思吧,先上萧府,然后进宫,不过行事得谨慎些。萧大人的性子有时候难以捉摸,若是此事传到皇上耳中,绵英的苦心也就白费了。”师京奇和陈令诚对视了一眼,又提醒了一句,“如今殿下正是得蒙圣眷最深的时候,万不可大意。”

“只要舅舅能受得住就行。”风无痕苦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帐簿收在怀里,站在一旁始终一声不吭的小方子立刻打开了书房的门。自从得了先前的教训,他为人收敛了不少,多了几分沉静的感觉。往常那种嬉笑的行径几乎从身上褪下了,现如今王府中皇帝赐下的其他大小太监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内院总管的名义让他在府中说话的分量也重了许多。然而,小方子知道,那种之前毫无隔阂,纵情谈笑的时候已经完全过去了,现下的他,永远不会忘记主仆间隔着的高墙。

第十八章 帐簿

萧云朝听说风无痕来访,心中不禁一宽。这些天来他实在是受到了太多压力,有的时候甚至感觉到同僚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屑和耻笑。幸好府中的那些幕僚真是不赖,每次上朝前准备的言辞总能派上用场,因此撑得虽然辛苦,但还是没有让别人看笑话。

“舅舅,眼下都已经进了夏日,你这里却还未用冰,难道就不怕热坏了身子?”风无痕进门便调笑道,“若是旁人见了,还不得笑您府中的下人不会体谅主子?”

萧云朝先是一呆,随即便省起了先前总管来报的情景,他怎能说是自己心情不好,责骂家人不知俭省?当下便打哈哈蒙混过去,一边将风无痕往大厅中请,心中却在猜度着外甥的用意。他当然知道风无痕这几年深得圣眷,但和他这个舅舅还是有一点疏离,因此来访的次数并不多,今次在自己正好遇到难事的时候前来,难保没有更大的事情。

谁知风无痕刚刚落座,便示意萧云朝遣退了无关人等。待众人退去后,他原本平和的脸上甚至是可以凝得出霜来,铁青得可怕,完全没有进门时的从容。见到如此情形,萧云朝本就惴惴然的心情顿时更加忐忑了起来。

“无痕,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脸色如此难看?我现在可是已经焦头烂额,你可不要再把什么麻烦事踢过来了。”萧云朝是实在被眼下的事吓坏了,尽管贺甫荣也是麻烦缠身,但比起他来却是从容了许多,有时甚至还有心情冷嘲热讽一阵,让这位国舅爷的心情完全陷入了低谷。若不是何蔚涛时时替他担点心思,恐怕他就得借着入宫请安的名头诉苦去了。

“舅舅这里可有非常可靠的帐房先生?”风无痕却不先说来意,反而问起不相干的事来,“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完全信得过的人才行。”

萧云朝愣了半晌,方才疑惑地答应了下来,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清楚外甥的脾气,绝不会无事生非。他亲自到外边对一个小厮吩咐了两句,随后又走了进来,“府里的帐房虽然可靠,但还是比不得那几个幕僚,毕竟都是娘娘选的,应该不会有差错。如果我没记错,小年的算帐功夫也是相当不赖的。”他忐忑地打量着风无痕的脸色,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滋味。

风无痕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显然准备待那人进来再说,这种难言的沉寂让萧云朝的烦躁之意愈来愈浓。幸好年嘉诚来得不慢,他倒是很少有这种被召见的经历,平日过于顶真的行为让萧云朝对这个幕僚一向是敬而远之,今日究竟所为何事,他实在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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