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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275)

话虽不多,但这等示弱的言语出自一位悍将之口,风无痕还是颇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说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当年的风无昭竟是惊人的相似,同为皇后嫡子,同是被差到边远之地,不同的便是母后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父皇对自己似乎也是爱护多于忌惮。如此一来,展破寒跟着自己的风险远比当年要低得多。他自失地一笑,弯腰搀起了这位曾经驰骋疆场,立功无数的将军。

“展大人,无非是同舟共济而已,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风无痕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为官讲究的无非就是本心,只要本王能够许你前程,不陷你于不忠不义,互不欺瞒,则可为大事而不拘小节。以展大人之才而始终未遇到父皇之外的真正赏识者,不得不说是颇为遗憾。今后也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能记住今天这些话足矣。至于上下之分么,外人面前自然得谨守规矩,无人时随便一些也无妨,礼敬这种东西不是放在面上,而应该放在心里。”

对于这样宽厚的皇族,展破寒还真是有些愣了。在西北统共碰到了三位皇族,风寰杰骄横,风无昭高傲,至于刚刚晋封的安亲王风无方则是外表随和,内心根本无法琢磨,因此他几乎是对那些皇家子弟死了心,想不到今日能摊上一个不同寻常的皇子。展破寒恭恭敬敬又是一揖,“殿下既然如此信任,那末将便放心了,今后可是得靠殿下多多提携。”

若非风无痕事先曾经好生研究过展破寒此人,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就建立起对他的信任,尽管这份信任中还掺杂着许多功利的影子,禁不起太多的考量。对于一个出身贫贱的将领来说,想要孤身与世家大族抗衡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展破寒虽然有皇帝这个靠山,却还是耐不住寂寞,几乎铸成大错。倘若不是他悬崖勒马得早,再加上眼下确实找不到可靠而又善战的将领,恐怕他早就被一道旨意赐死了。世事难料莫过于此,皇帝既然敢作重新起用他的打算,那风无痕自忖也不会输于父皇的气量和眼光。

第五章 决意

这一日,皇帝再次在勤政殿召见了海观羽和风氓致。看着两个垂垂老矣的老臣,皇帝突然有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他执掌朝廷几十年,提拔官员无数,最可信的却依然只是这两个元老,怎么想都是讽刺。

“你们坐吧,朕今日召你们前来,也是想问问你们两人对如今情势的看法。”诺大的殿堂中就只有这三人,为了防止那些宵小之辈泄漏谈话,皇帝索性就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遣了出去,就连身边的影子侍卫也派在四周监视。

“微臣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风氓致苦笑着摇了摇头,“微臣只想向皇上确认一件事,您真的已经下决心了么?”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倏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疲惫之色瞬间全都消散了去,“倘若皇上已经有了决断,那微臣一定惟皇上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这种场面话皇帝从许多大臣那里听过,但从风氓致的口中说出,还是令人觉得悸动。“皇叔言重了,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卧榻之侧有他人窥伺总是令人彻夜难眠,朕已经老了,没有多少时日,倘若将一个烂摊子留给子孙,未免对不起先祖千辛万苦创建的大好基业!”皇帝傲然站起身来,竟是完全恢复了当年登基时的豪情。“皇叔,海老爱卿,你们两人当初随朕创下了赫赫功绩,朕现在倒想问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氓亲王比微臣年长,连他都夷然不惧。微臣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不能出生入死的?”海观羽微笑道,神情中带着一种勿庸置疑的决心,“不过。皇上只靠我等两人当然不够,朝中大臣虽然陷于党争地不少。但不乏忠心耿耿之辈。如今的情势正是考验他们的大好时机,倘若皇上有意,这些人地官职虽然低微,但积少成多,声势也极为可观。”

“哦?”皇帝的眼睛一亮。许久以来,他地目光也总是集中在大员身上,就是提拔心腹也往往是将他们往高位上摆,却忽视了那些数目众多的低品官。“这确实是朕的疏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没想到朕也犯了这个错误。海老爱卿提醒的是,不管怎么说,朝廷几十年选拔人才,怎么也应该有一批清正之辈。确实也该是用他们的时候。届时如果遇到好地,也可以留给新君使唤,免得朕死了还被人抱怨。”皇帝一边说一边莞尔。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风氓致和海观羽不由相视一笑,大殿中冷肃庄严的气氛也冲淡了些。不过,这两人俱是朝中第一流的人物,深知此时的情势瞬息万变。

一不留神就会酿成大祸,因此对于皇帝的召见都不敢等闲视之。稍稍说了几句活跃气氛的话,风氓致便带着些试探问道:“皇上,此次您遣无痕出宫虽然恰到好处,不过他孤身在外,即便有高手护卫,又有守陵大营的展破寒照应,若是遭遇急变还是无法及时应对,毕竟那边不若京城,假如有什么闪失……”

皇帝挥手打断了风氓致的话,“皇叔,你就不用在朕面前装样子了,朕知道你对这个侄孙青眼相加,听说临行前连朕赐给你的钦命金牌也交给了他,实在是宠得过了。”他见风氓致略有些尴尬的神情,又转向海观羽道,“连海老爱卿也是一样,你不是也将朕赐给你地东西转赠了若欣那丫头么?如今倒好,一个勤亲王府,这等御赐物件就有两个,到时旁人可是要怪朕偏心了。”

海观羽连忙陪笑道:“别人最多说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偏心,如何怪得了皇上?微臣不过是疼爱孙女,再者自己也是老骨头了,用不着那等珍贵的物事。至于氓亲王德高望重,谁敢搬排他的不是?不过即便是日夜急行,敬陵离京城也至少有十天地路程,微臣怕的就是有人矫诏行事。”

这话说得虽然隐晦,但皇帝早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个海观羽,对孙女婿还真是偏爱,皇帝不由失笑,可惜这个两朝元老还是不甚明白自己的意思。“矫诏地事情你们就不必担心了,有那块金牌在,朕又曾经吩咐过,非朕亲自手书的谕旨,无痕概不奉召。若是有人举兵作乱,展破寒的五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倘若朕没有猜错,想必无痕已经收服了这个悍将了吧?”

皇帝的话让两人皆是一惊,他们都知道展破寒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皇帝这般轻描淡写就确认了这个消息,难道……海观羽和风氓致对视一眼,目光中俱是浓浓的担忧之色,“皇上,请恕微臣无礼,事到如今,皇上可否示下将来储君究竟是何人?朝臣没有效忠的目标还不打紧,倘若微臣和海相都不清楚事实,恐怕会给皇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风氓致毅然打了头阵,皇帝迟迟没有明示,他们即便做起事来也不得安心。

“唉,你们两个就不会察言观色么?”皇帝不由有些好笑,谁料海观羽立刻硬梆梆地顶了一句,“如此大事,微臣若是不明所以,只凭个人臆断,若有差错,岂不是要铸成大错?皇上,您若是信不过我们两个,那将来的传位诏书又要交给何人?”

风氓致见海观羽的执拗脾气一上来,不由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皇帝也是脸色一变,随即便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海老爱卿还是这个脾气,那次朕到你家中问策时你也是这样,若是换了别人,朕就不信你还能站在这儿!”

这话说得海观羽也觉讪讪的,正想开口为自己分辩几句,就听得皇帝继续道:“自古立储早有定例,太平盛世之时,有嫡不立长,有长不立幼;恰逢纷乱时,则是立储以择贤。眼下的状况你们也都知道,贺萧两家的势头在朝中无人可比,既然皇贵妃贺雪茗只有一女,那贺家就没有道理再争储位。皇后萧氏有两子,那么立嫡长子也就师出有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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