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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278)

海观羽也懒得再瞧下边跪着地两个阉奴,两句话就将他们打发了出去。他摩挲着手中的瓷瓶,犹自在那边思索着那个大夫的话。为官几十年,倒是从没见过这样地角色,说此人倨傲吧,礼数上至少没什么缺失;说他恭谨吧,可字里行间都带着一种勉强的神情。也不知风无痕是怎么说通这个宋奇恩的,海观羽自失地摇了摇头,又想到那次风无痕中毒后脱险的经过,不由释然。既然那位殿下都敢放心让宋奇恩诊治,自己又何妨一试,横竖那张方子只不过是障眼法,时至今日,能延寿三年也是好地。

展破寒来往丰宁居的次数愈加频繁,虽然他曾经说过类似效忠风无痕的话,但两人心中都很清楚,在没有更明确的利益契合之下,两人目前的关系仍是脆弱的。风

无痕仍在一步步试探着对方的底线,而展破寒还在暗中观望京中的一切异动。站错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已经差不多品尝过一次,因此这次再也不容有失。

然而,朝中传来的消息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最终的步伐。萧云朝至西北不到两个月,刚刚晋封亲王的风无方就遇到了他上任之后的第一场大战。漠西蒙古的准噶尔部在经历过三十年前的失败后再次卷土重来,挟裹着草原上依附凌云的不少部落牧民随行,麾下骑兵号称有二十万之巨。凌云已经太平了三十年,虽然履有边乱,但那些小部落哪有这等声势,寻常也就是三五百人的扰边一阵。如此大战在这等时候突然袭来,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不免都有一种惊惶失措的感觉。

此时此刻,风无痕只得苦笑自己那一年之期很可能会在近期泡汤。

皇帝是知道轻重的人,绝不会固守着攘外必先安内的陋习,自己还能在这边逍遥的时间恐怕不长了。展破寒也从外敌叩关的大动静中隐约看到了自己扬威的希望,因此在几番接触之后,他终于正式向风无痕表示臣服。从皇帝近乎诡异和疯狂的清洗中,他隐约看到了风无痕即位的希望。倘若如此,他就是军中将领效忠这位皇子的第一人,将来的荣华富贵无可限量,如今也只能豪赌一次了。

既然得到了展破寒的依附,那么投桃报李,风无痕自然也就许愿将来让他重回战场。两人都是颇为实际的人,深知口说无凭的道理,因此同时签下了秘密文书。对于已经算是身居高位的展破寒,风无痕像往常笼络寻常士子或是低品官员那般做作自然没有效用;而对于身为皇后嫡子的风无痕,展破寒自然也不会轻信对方的信誓旦旦。在皇位之争还未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因此,在交换了文书之后,两人竟是同时吁了一口气。

虽然深知豫陵中隐藏的财富可以让自己富可敌国,但风无痕清楚此事不可能绕开展破寒,因此几次深谈之后,他便顺势提起了这个传闻。

展破寒怦然心动的同时,也更加提高了警惕,毕竟这位主儿让他选出心腹军士的目的是协助这件不知是真是假的公案。他乃是多疑的性子,满以为风无痕是试探于他,因此拍着胸脯便答应了下来。

有了展破寒的大力协助,再加上冥绝在先前几次踩点后得到的蛛丝马迹,众人终于确定所谓的石碑只是托词,真正的藏宝处乃是谕郝碑亭。只是其中乃是御制石碑,若是轻言毁坏,别说是展破寒有杀身之祸,便是风无痕也脱不了干系。无奈之下,发掘工作便进行得异常缓慢,再加上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在晚上进行这等工作,因此多有不便之处。所幸当时苏常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将财富隐匿在这里,当时的守陵大营总兵乔清北又是其心腹,因此没有像传说那般机关重重,否则今次他们这些人谁都讨不了好去。

尽管边关的消息如流水一般传来,但眼下风无痕顾不得那许多,一来西北大营皆是骁勇善战的精兵强将,二来安亲王风无方也非寻常的平庸统帅,更不用说还有奋威将军段致远与其相呼应。总而言之,这场大战最多旷日持久,败阵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

终于,在发掘工作开始半个月后,展破寒手下的兵卒起出了十个黑木大箱子。光是看其沉重的分量,这些人就知道其中分量不凡。但他们都是跟随展破寒已久的老人,深知什么时候该缄默,什么时候该开口,因此将东西送到丰宁居之后便退了出去。

冥绝小心翼翼地查探着每一个箱子,唯恐内中有什么暗中的布置。

不过,大概是苏常当年过于自信,这些东西都只是用油布包好装箱埋藏,并未有别的防范。以一箱五千两黄金计算,这里就是足足五万两黄金,大约是五十万两白银左右。可是,相对于那庞大的财富而言,这应该还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风无痕苦笑着看着这堆棘手的财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派人知会展破寒。不说这些东西要借着那个人的力量才能处理干净,就是那些挖掘的人想必也不会瞒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对于现在的风无痕来说,银钱固然重要,但是收服展破寒这般难得的勇将却远远比区区金银更重要。

朝廷正在用兵之际,自己手下多一员统兵大将,这当然是最好的臂助。

第八章 密鼓

展破寒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一片金光闪闪的箱子,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风无痕之前的话并非虚言试探。尽管手下兵卒在挖到东西时便向他禀报了此事,但一贯多疑的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明白了银钱的重要,当初在西北时,若非他执意不和那些龌龊的同僚同流合污,又怎会沦落到那般受人排挤?统军将领吃空额的惯例由来已久,因此他一看这些黄金,心底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前任的胆大妄为。

风无痕也懒得解释其中干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前的人,倒是让展破寒有些不明所以。“展大人,本王先前对你说过此事,如今既然有了收获,你的人出力最大,本王自然不会一个人独吞。”风无痕伸手指了指下边的十个箱子,“东西都在这里,你自己取吧。”

展破寒顿感心中咯噔一下,下头的黄金虽然晃花了他的眼睛,但并不意味着那种贪婪会蒙蔽了他的心智。只见他单膝跪下谢道:“殿下说笑了,末将既然已经身许殿下,自当竭力效命。这些东西本就存放于豫陵之中,末将不过是听从殿下之令将其找出来而已,又怎敢以此小事居功?”

风无痕见展破寒如此做派,自然知道他是怕自己疑忌,微笑着上前搀起了他。“展大人,金银乃是身外之物,本王也是花销不大的人,这些东西也犯不着一直惦记着。再者,让那些军士们辛劳了这么多天。没有半分赏赐慰劳未免不合人情。你这边来往的兵部要员或是各色人等也向来频繁,也需要银钱打点。为了应付上差,军中将领吃空额的事情本王也曾经听说过。如今朝廷用人之际。倘若被人背后中伤,你岂不是葬送了自己地大好前程?”

风无痕一番话说得异常诚恳。听得展破寒心中一热。他不是那等假道学的谦谦君子,对于送上门的财富又怎会不动心?当下又推却了一阵,他便听风无痕地意思,黄金由他设法送去钱庄存放,其中的三箱归展破寒支配。另一箱兑成银两,犒赏那些出力地兵士。这番安排自然合情合理,展破寒本是担心麾下那些心腹遭人灭口,现在多了一笔封口的银两,这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不过风无痕仿佛不经意的敲打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让那些人管好自己的嘴。

得了诸多赏赐的军士们当然更为卖力,对于这些每月领着可怜巴巴地月例银两度日的人来说,几百两银子便意味着回家能娶到一房美娇娘,养家糊口自是不在话下。那些箱子里究竟是什么物事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横竖天塌了都有高的人顶着。展破寒早已有令。倘若这次的差事办得努力经心,他们还能得到一样的犒赏,只是此事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否则一律杀无赦。因此,尽管他们每日都要面对着一张冷脸的冥绝,手下的功夫却更加卖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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