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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385)

“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杜氏显然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又出言提点道,“你上头的那个浙江巡抚卢思芒是皇上亲信,平日对他得多多留心,千万别轻视了他。这等人都是官场老油子,断不能小觑,再加上皇上一定会大力提拔他,因此你一定得巴结好了此人,巡抚的位子才不会旁落。”她见章叔铭含笑点头,便又随意问了几句其他事情,这才露出了倦容。章叔铭也是个知机的人,连忙告辞离去,行前便留话让唐见柔多住几天。

“可惜,这样聪明的人为何不是我的儿子?”杜氏不满地咕哝了一句,这才缓缓踱回了后院。她和唐曾源夫妻多年,丈夫从不干涉她的事情,因此府中后院倒有一大块地方是唐曾源不知道的。只见她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从容地进了一处小屋。屋子里漆黑一片,但对于两个丫鬟而言却好似没有任何影响。只见她们两人随意摆弄了一阵,屋子一角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待到房中重归寂静,已是再无一人的身影。

杜氏被两人挟着在地道中疾行,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换上了一袭黑衣,又在头上戴上了斗笠,蒙上了黑纱,这才出了地道,上了一驾马车。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处荒凉的废屋前停了下来,三人打点了一下装扮,这才悄悄地掩了进去。

废屋深处的一处建筑内,许多黑衣人都席地而坐,口中还不知念叨着什么奇怪的言辞。大厅最里边是一个神龛,下面燃烧着熊熊火光,看上去颇为阴森可怖。火光倏地大盛,众人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挺直了身体,齐齐叫道:“恭请圣母现身!”

杜氏已是神秘地出现在了神龛之上,身后还随侍着那两个丫鬟。她的声音大大有别于往日,显得低沉而又缓慢。“朝廷上的那个伪君已经觉察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见底下的人全都神色一凛,但无人有害怕的神色,这才又开口道,“大神给了你们衣食荣辱,让你们得以生存,因此你们就必须秉承他的意志拯救众生。大神已经有了谕示,就在这次会试之时,上天会降下时疫,以惩罚那个假称天命登上皇位的伪君。而你们只要能向大神奉献忠诚,将成为真正的救世使者!”

众人惊呼一声,齐齐跪拜下去,“多谢圣母赐示,吾等谨遵大神谕示!”

第十八章 谣言

由于还有三天便是正式会试的时候,因此京城各酒楼中挤满了各色的举子,讨论的重点自然在于试题。然而,对于正副主考和十八房考官而言,试题乃是皇帝早就备好的,他们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自古科举,考生都是聚在一块,因此最怕的反而就是时疫之症。考场中白醋和鬼神画像齐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钦天监早已测算过,这一年绝不会有瘟疫肆虐,但这些考官的心却从未安定下来。

李均达衡量着自己不是正副主考,因此行迹也就随意得很。他虽然在詹事府待过一阵,但认识他的人却并不多,在大街上也自可随意闲逛而不虞有人认出。这一日,他便照旧换上了常服,也不带长随伺候,自顾自地在城里转悠。

谁料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遇着了一个熟人,不仅如此,来人的身份还非同小可,正是上任才半年的九门提督徐春书。李均达见对方一身宝蓝儒服,收拾得颇为得体的模样,心中就不由暗笑。他也是熟不拘礼的人,上前就打趣道:“徐兄,若是你今日这副模样被那些好事的家伙看到,怕是又要闹翻天了。”

其时四周颇为嘈杂,各色小贩的叫卖声和百姓讨价还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听在人耳中颇不自在。徐春书也仿佛没料到会无巧不成书地遇见熟人,待听清楚对方话语后,他只得苦笑道:“我又有什么法子,最近似乎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窥伺,我这个掌舵的再闲着怕就有人要说话了。”他上前两步。低声道,“京中已经有流言,说是会试期间会有时疫泛滥。我寻思着过于蹊跷,这才出来看看究竟。”

李均达不由大惊失色。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声音也有几分哆嗦。“徐兄,你可不要吓我,不会那么巧吧?此次参加会试的足足有几千人,若是真出了什么纰漏。那可就是天大地祸事,会不会是升斗小民胡乱猜测的,之前钦天监可是没提过啊!”

徐春书也自觉失言,但他知道李均达乃是皇帝信任之人,因此也不再避讳。“此事你自己知道就成了,不要再胡乱揣测,都是没影的事。我也不敢贸然向皇上奏报,只能先在外头探探风声,否则被人参一个捕风捉影就不好了。唔,今日正好碰上你。我们两个就随意走走,我正愁若是有人真当我是举子不好应付呢!”他一边说一边扯着李均达往前走,“别想这么多了。事情若是真来,那就是挡也挡不住,你不过是考官之一,担心什么!”

李均达只得苦笑着和徐春书一起四处转悠。时而在茶馆中盘桓一阵,时而在酒楼探听一点风声。所到之处都是举子,两人地衣着身份也丝毫没有引起怀疑,反倒是在水玉生烟用午饭时,掌柜李侨对两人的联袂而至有些吃惊。

“徐兄,都折腾了一天,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吧。”李均达陪着徐春书浪费了一天,心里地石头便有些落下了。“若是旁人知道你这个九门提督居然扮作举子在外头游荡,还不知怎么编排呢。大后日就是进场的时候了,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

徐春书也不好意思再让对方陪着,两人就在路口分了手。然而,徐春书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入宫奏报。这种事情虽然虚无飘渺,但万一真有其事,那他这个九门提督决计脱不了干系。他也是一个谨慎人,直接来到了顺天府,把杨臻也一起拉上。既然本就是捕风捉影似的奏报,那多一个人总能多一分说服力吧。

正在勤政殿披阅折子的风无痕听到徐春书和杨臻联袂来见时,眉头不由微微皱起。两人都是负责京畿治安防卫的臣子,此时来见绝不是为了什么好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后,便示意小太监将两人引到偏殿,随手掩了桌子上地几份奏折,这才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匆匆忙忙地求见有什么要事么?”风无痕打量着两人脸色,心中便知道定有大事,但还是循例问道。

杨臻看了徐春书一眼,便咬咬牙奏道:“启禀皇上,微臣先前在奉旨查办邪教一案时,听得不少百姓传言,说是此次会试期间会爆发瘟疫。”

话音刚落,两人就见风无痕倏地立了起来,脸色一片铁青,顿时都大气不敢吭一声。“好嘛,如今竟是愈来愈大胆了,居然敢流传这样的谣言?”风无痕怒极反笑道,“朕倒是好奇了,百姓能传这种事情,难道就很乐见朝廷的恩科盛事被这般破坏么?徐春书,你倒是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徐春书听到皇帝如此问,心中顿时更为忐忑了。“皇上,微臣不过一介莽夫,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大见识。不过,微臣倒是听说过,自古贡院发生时疫不在少数,若是尽心预防之后仍然没有效用,那也是上天警示,朝廷当然没有法子。微臣会尽力追查谣言的源头,但会试开始在即,恐怕时间上是来不及了。”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风无痕不满道,神色间满是阴郁,他又转向了杨臻,“杨臻,你倒是说说,该如何处置?”

杨臻见躲避不过,叩头答道:“微臣却以为,若是真有人图谋不轨,事后朝廷大可不妨让钦天监宣之于天下,说是‘文星’降谴,‘上苍’发怒,事后再复试一场就是。”由于以前科举考官都是如此遮掩,因此他自以为此话说得极妥,应当没有任何问题。

“荒唐,胡闹!”风无痕显然动怒了,“一点点时疫就归之于苍天示警,你是不是还要朕下罪己诏?”他这话说得极重,杨臻惶恐之余自是连连叩头谢罪不迭。然而,风无痕并未放过,“朕知道,历来科举水火之灾和时疫都难以避免,不过,正是因为你们这等迂腐荒谬的想法,这才使得举子年年遭难!既然已经有了时疫的谣言,若是再不加以防范,事后的谣言定然不会简单,说不定还能被百姓攀附到朕的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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