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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51)

他突然一拍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分明是天家内务,自己还不赶紧离开,要是让人误会有所图谋岂不冤枉。想到这里,他匆匆对走来的风珉致行了一礼,飞一般地溜了,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堂堂顺天府尹碰见了鬼。

风珉致不由莞尔,每次他这宗正出现,不是黜落皇亲就是圈禁国戚,竟是从无好事,也难怪这些人害怕。唉,自己都已年过七十,乃皇族中辈分最高之人,却欲享清福而不可得,真是造化弄人啊。

“微臣风珉致叩见皇上。”虽在辈分上较皇帝风寰照高那么一辈,但风珉致一向严守着君臣际野,礼数上从无缺失,做事从不擅专,因此深得皇帝信任。

“皇叔不必多礼。”皇帝点头示意风珉致坐下,“深夜召见皇叔,朕也是迫不得已,此事再不处置,恐怕皇家体面无存,萧墙内也是不得安宁。”

“皇上,事关皇族,不知是否有确实证据,否则万一有所错失,微臣恐怕朝野不服。”风珉致微微欠身道,“还请皇上明示,究竟事涉哪位皇族?”

“你自己看吧。”皇帝递过一份奏折,“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鲍华韬的折子,此人一向正直,但所参奏之事太过骇人,朕原已经留中不发。本想遣人调查清楚再作定夺,谁料想宁安知府许丰今夜居然离奇被杀,朕才不得不痛下决心。”

风珉致也是勃然色变,“皇上,既然如此,当机立断方为上策,既然二殿下手无兵权,护卫不过百人,立即调动禁军先将其软禁,随后再作处置。”

“不行,如此惊动太广,传扬出去恐怕又起风波,你也知道,朕那些儿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他们趁机在暗地里做些明堂,反而坏事。”

“那,依皇上之见?”风珉致早知皇帝不会同意自己的主意,在风寰照这等主上面前,有分寸地藏拙才是上策,“恕微臣驽钝,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低声吩咐了几句,只见风珉致的表情由不可思议到惊讶然后再到叹服,他不禁击掌叹道:“皇上圣明,既然如此,微臣这就去安排,一定能摄住蠢蠢欲动的诸皇子。”

“那就有劳皇叔了。”皇帝的脸上一片漠然,“他们既然有问鼎大宝之心,想必也有必死的觉悟才是。若是他们真能完成这些事情,朕的皇位让于他们倒也无妨。”

风珉致有心想出口安慰,却发现皇帝脸上那萧索的神情,知机地闭上了嘴。皇帝自己的内务,还是由皇帝裁决为妙,自己还是想想几天后如何应对那些小祖宗吧,他已经感到一阵阵头痛了。

风珉致前脚刚走,皇帝就挥手斥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御座上发呆。天子,说得多好听,就算自己拥有的臣民再多,还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儿子?真是讽刺啊,他不禁发出一阵重重的叹息。突然,刚才还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风绝,是你在那里吗?”皇帝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昔的威严。

“卑职万死。”一个人影奇迹般地从墙角处露了出来,“卑职见皇上心绪不宁,不敢妄加打扰……”

“算了。”皇帝无所谓般地打断了他的话,“朕既然给了你见机求见之权,就不会计较你刚才的过失。朕让你打探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风绝伏跪于地,恭声道:“据卑职手下所探,今夜三殿下和四殿下曾联袂去过醉香楼。”此言一出,尽管他还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些。

“他们,他们两个去那里干什么?”皇帝的情绪突然变得无比激动,“一个牵扯进去还不够,这两个平素并不热络,这个时候掺和进去,一定有什么打算。风绝,你说,他们俩到底在醉香楼干了些什么勾当?”

“卑职听说两位殿下只是叫了两位孪生姊妹相伴,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事发之后,两位殿下和其属下翻墙离开。”出于某种原因,风绝隐瞒了风无言见过杨桐的消息。

“很好,很好!”风寰照再也坐不住了,霍得立了起来,捏紧了手里的拳头,“两个堂堂皇子,居然学会了偷鸡摸狗的本事!朕可不信他们会这么好兴致地寻花问柳,况且老三还一直都装作道学的样子,他会如此轻易败坏自己的清誉?你,给朕去彻查此事,朕要知道,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勾搭到一块的!”

“卑职谨尊圣谕。”风绝碰头道,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知机地身形一晃,顿时消失在了大殿中。反正这把火自己已经烧起来了,风无言和风无候就算再神机妙算,也难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暗暗盯着,也绝不会料到自己的父皇已经对他们生出了怀疑。让你们去猜疑吧,总有一天,我会取回我应得的东西,他得意地想道。

风寰照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眉宇间阴沉无比。风绝,那条他已经用了将近十年的忠犬,似乎还有些秘密瞒着自己呢,不过,看在现在还需用人之处,他也无心计较。但是,自己是该再留一步棋了。哼,朕君临天下几十年,不会那么容易让那些逆子得逞的。

第十二章 贺寿

五月初三是皇族辈分最高的珉亲王风珉致的七十三岁寿辰,平日不张扬的他此次竟邀请了所有皇子,这个消息为颇不平静的京城又添上了一把火。要是平常的闲散宗室,人们也许会置之一笑,可风珉致不同。即便不论他身为亲王的尊贵身份,就以他现任宗人府宗正的官职,足以让有心人心惊胆战。去,还是不去,每一个皇子都在惊惶不安地算计着,即便是风无痕也不例外,虽然和那位严肃的老人总共不过见过三面,但他还是害怕那犀利无比,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的眼神。

到了风珉致宴客的那天,顺天府尹甚至调动了人马,将王府前的一整条街全部封了起来,连官邸在此的一干朝廷官员,也不得不绕道回家。谁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开什么玩笑,今天的王府可是汇聚了所有皇子,顺天府哪能不紧张?为了以防不测,每个皇子几乎都带了几十名的亲随,就看那长长的一串大轿,以及那些还不够身份进王府伺候的一众随从,就可想见这场景有多壮观。

“二哥今天来得好早啊。”陆续赶来的诸皇子一个个笑容满面地和风无论打着招呼,嘘寒问暖的样子似乎友爱得很。由于皇长子早逝,二皇子风无论在这些皇子中自然就是最年长的,虽说平日里诸皇子和这个母亲出身微贱的二哥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消息灵通的更是隐约知道月前的血案和这位二哥有关。但今日皇叔祖难得请客,为了博得一个好印象,他们一个个都装出一幅礼敬兄长的意思。只有风无痕心中最清楚,宴无好宴,今天自己的这位便宜二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二皇子风无论确实早早地就赶到这里,那天的事发生之后,他就开始惴惴不安,几度都有逃离京城的打算,却不料想朝中上下居然反应平淡,去请安时父皇压根没提到此事。他自忖事情做得隐秘无比,而且血案又是发生在青楼,一句争风吃醋就能打发过去。连内宫里传说的那份该死的奏折也没了下文。想来父皇没抓到自己什么真实的把柄,他也就松了口气,不过仍一直闭门不出,唯恐触了父皇的霉头。此次风珉致借寿辰之名宴请诸皇子,他只能来敷衍一下。

可是,一到这里风无论就后悔了,他本就心里有鬼,原想趁其他兄弟不在探探这位皇叔祖的口风,无奈风珉致也狡猾得很,托辞等诸皇子来齐了再一起说话,竟是把一个堂堂的皇子晾在大厅里。虽然下人们无论礼数还是招待都很周到,但风无论已经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他只能寄希望于宗人府不会在这种兄弟团聚的机会对自己下手了。

“给皇叔祖请安。”风珉致在所有皇子都到齐后,方才慢腾腾地现身,一群小辈的皇子连忙乱哄哄地行下礼去。快七岁的十二皇子风无浩也跟在众人后面装模作样地见礼请安,眼睛却早就盯上了大厅中那盘晶莹剔透的不知名水果,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倒是随身伺候他的那个乳母显得雍容沉静,虽说姿色只是中上,也没有镶金佩玉,却不带半分奴才相,连风珉致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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