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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89)

罗允文故作为难地看了看周围的一帮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家族中辈分最长的罗士杰沉声喝道:“除了家中执事,其他人统统退下。”

一众小字辈哪敢抗争,只得乖乖地退了出去。罗允文见在场的都是些中坚人物,这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对罗允谦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果然,那些原本还有些怀疑的执事们全都大惊失色,几个承受力稍差的甚至一屁股瘫倒在身旁的座椅上,动弹不得。原本身体就不好的罗士杰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青石地上血迹斑斑,让众人心情都极为沉重。

“怪不得以家主的魄力,也变成了那幅模样。”刚才率先质问的年青执事罗允德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天要亡我罗家?”

“什么天不天的!”罗士杰怒斥道,“家主还没死,你们就如此颓废,怎么对得起罗家的列祖列宗?”说着说着,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一阵潮红。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选出一个代理家主,否则罗家上下群龙无首,恐怕难以镇住局面。”罗士杰不顾自己身体虚弱,继续说道,“大家看吧,如果认为自己合适,也可以毛遂自荐,待会整个执事会马上进行表决,不能再拖了。”

罗允文暗自心喜,只要其他人的疑心一去,无论是以辈分还是以实力或是以才华,自己都是代理家主的不二人选。果然,他的堂弟罗允家马上就提名他为代理家主,其他几个执事左看右看,竟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罗家已经由罗允谦把持了将近十年,这个无论是策略还是威信都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家主,盖过了所有人的光芒,勉强能算得上出色的,只有罗允文了。

“那就表决吧。”罗士杰无奈地叹了口气,越家是人才济济,出仕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自家却总是拣不出人才呢?眼尖的他早看出了罗允文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和阴骛,不禁为家族的明天担忧起来。这样一位好高骛远的家主,能带罗家走多远,还是会干脆将家族带入万丈深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自己已经老了,还是挑个时候隐退算了。

七票赞成,两票反对,唯一的一票弃权就是罗士杰,因此,罗允文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这个八闽豪门的主人,尽管那个名义上的家主仍然健在。

第三卷 长击 第七章 矛盾

“杰叔,我们已经在这鬼地方呆了几个月了,究竟还要等多久?”碧珊不耐烦地问道,“你别忘了,雇主那里还在等消息呢。”

老杰继续瞧着窗外,毫不在意碧珊的责难,直到这位大小姐完全忍不住了,他才徐徐道:“碧珊小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都历练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碧珊脸色大变,虽然已经流浪江湖多年,但毕竟出身官家,还有那么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她对于这个挽救了自己命运的杰叔确实有那么点感激,但是,对于他那种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却是恨之入骨。然而,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又能怎样?“红粉倾情”,说来好听,但几乎每一个任务都是老杰兜揽来的,每一次最后的绝杀都是老杰下的手。尽管外界传说她这个红粉手段有多么惨烈,可碧珊自己清楚,她的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离开老杰过活,即使外界看来两人在一起是多么滑稽。

“碧珊小姐不会忘了阿绝吧?”老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此次就是为了他现在的主子而来,难道小姐心中就没有一丝疙瘩?不怕旧情人对你拔刀相向么?”话音刚落,就只听铛的一声,怒极的碧珊已是长剑出鞘,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杰叔,我敬你的救命之恩,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忘了主仆际野!”碧珊冷冰冰地说,“否则,我并不介意让红粉倾情少掉一半。”她缓缓收回手中的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见到碧珊远去,原本面无表情的老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讥诮之意一览无余。“碧珊大小姐,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官家千金?若不是我留你有用,又何必留你到今天?杀我,哈哈哈哈,杀了我你去讨饭?哼,一个不自量力的丫头!”

碧珊漫无目的地走在福州的大街上,这些天来,官兵大肆搜捕外地的可疑人物,要不是她和老杰走南闯北,懂得不少闽南话,恐怕早就被抓进大牢了。饶是如此,凭着她的如花美貌,还是被一些不长眼睛的士卒骚扰了好几回,因此早就作了男子装扮。

“这位爷,来块白糖糕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殷勤地兜揽道,“这白糖糕又香又软,很好吃呢!”

旁边的妇人不屑地瞪了老人一眼,随即满脸堆笑地凑上前道:“这位大爷,一看您就是位贵人,那白糖糕哪配得上您这样的人物?不如来一碗甜羹吧,暖暖身子。”

碧珊随意瞅了那老人一眼,目光却被那粗糙的白糖糕吸引了过去。曾几何时,那个少年就是为了这样一块东西,不惜和其他人争斗不已,然后,只是为了博自己一笑,又把它当作宝物般送给了自己。那时,高傲的她哪懂得什么叫珍惜,一次又一次把别人的好意踩在脚底,一次又一次在比武中折辱那个可怜的少年。

“给我五块白糖糕。”她递过去一把铜子,心中却满是酸涩的感觉。

老太婆闻言大喜,虽说只是几个铜子的小生意,可天气日冷,这白糖糕还真是越来越难卖了。旁边的妇人嫉妒地注视着那些黄澄澄的铜子,嘴里不满地咕哝着:“又是一个不识货的,老娘的甜羹比那劳什子白糖糕强多了……”

碧珊懒得理会那个多嘴的妇人,随手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白糖糕,转身就走。老人犹自在那里絮絮叨叨地道谢,却不防碧珊已经走远了,她一个个地数着手中的铜子,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背靠着一堵废屋的围墙,碧珊低头将一块白糖糕放进嘴里,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熟悉的甘甜,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苦涩。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在浪迹天涯多年之后还会碰到那个人,她狠狠地将嘴里的白糖糕吐了出来,一拳击在墙上。饱挟愤怒的一拳将原本就是残垣废墟的砖墙打得瑟瑟发抖,而她自己的手上也划破了长长的几道口子。碧珊低头瞧着那双原本属于官家千金的手,原本洁白如玉的手,然而现在,那上面却沾满了血腥,沾满了死气。

“阿绝,就让我们之间来个了断吧。”碧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厉的笑容,“让我看看你这昔日的群童之冠,是否能抵挡得住我这些年来的苦功。”她决绝地扫了老杰和自己的藏身处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行去。

入夜,一切都极为安静,只有打更的更夫仍在尽责地敲着更鼓。老杰直到现在还没见碧珊回来,脸色不禁变得十分难看,他就怕这位大小姐脾气发作,若是自作主张,那么自己多年来的苦心就全白费了。他随手抄起身旁桌上的短剑,如同一股轻烟似的朝窗外飘去。

冥绝的右眼已经连着跳了好几天了,不知怎地,一向不信鬼神的他竟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让他不禁把警觉提到了十二分。可是,风无痕却有些受不了,虽然说自己确实下过让冥绝贴身保护的命令,但这个呆子未免跟得太紧了,简直和影子没什么两样,自己还没办法斥责,实在是郁闷得很。

这些天为了防备遇刺,徐春书是死活不让风无痕出门,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钦差行辕中的一小块地方,而且每逢出入,身后必定跟了十几个人,连睡觉时冥绝也是站着守在身边。这个怪物一般的家伙居然能站着休息,风无痕还是第一次发现,不过,他对冥绝的过去越来越好奇了,曾经辗转听来的传闻根本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风无痕无知无觉地在亭中坐下,这府邸原来的主人还真是够奢侈的,不仅引来了天然活水早就眼前的这个池塘,而且光园子里的花卉就不下百种,全是珍稀得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身旁的冥绝突然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句,脸上也罕有地浮出一丝人性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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