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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尽西风雁不归(16)

作者: 梨花三两 阅读记录

众人按规制。磕头行了礼。便分列立于大殿之上。过了冗杂无趣的开篇。

皇帝才笑着出题,“诸位的文章。都是一流。今日里我们便不考较笔墨。我只有一问和一联。今日所答。能让朕心服者。便点为头名。”

众人齐声应是。高谢主隆恩。

皇帝今年五十有三。年过半百的岁数,当年扫荡胡尘的英气早已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数年富贵荣华浸染出来的肥胖身姿。

晏辞微微抬眼,偷偷的瞟了一眼那金銮之上的九五之尊。渴望从他的眉眼里,找到一点与那人相似的痕迹。

晏辞还未来得及细看,皇帝已然出声,沙哑的嗓音像是官道上飞扬的尘土,总让晏辞觉得有一种无力的破败感。

“朕有一问。自去年三月始,窅州常有旱灾。至今春满一年之期。竟是滴雨未下。此乃天灾。

罪在寡人。然寡人数次于谷神庙,为窅州百姓祈雨。仍无所获。朕一心为民。为何不见上苍垂怜。朕倒是想听诸位高见。”

晏辞微微垂了眼。心中不禁腹诽。自打本朝开国。天子不知勤政,只求一世安稳,朝廷赋税层层盘剥,以至于百姓要交比律法所定赋税两倍还多的银钱。

到如今,只一季天不作美。便让百姓无活命之谷。今年老天爷不给收成。那是老天的罪过。可年年不让百姓存粮,便是当朝者——昏庸。

晏辞只垂首沉默,并不作答。大殿之上有短暂的沉默,有人挺身而出,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牵扯着一个人一生的生死荣辱,“小人阮文言。云州人氏。一甲第六十四名。冒死直言。还望陛下恕罪。”

晏辞用眼角余光略微扫过那人,纤细的骨架撑着一件淡青袍子,素净之中颇显几分羸弱。像是一株倔强兰草,迎风挺立在权势逼人的大殿上。

“但说无妨。”皇帝似乎很愿意广开言路。一副任人唯贤的明君模样。

“小人斗胆。陛下只听闻窅州旱灾,却不知我的家乡云州,连年洪水泛滥。长堤不堪一击。百姓流离失所。官吏草菅人命——”

晏辞心中刚道一声不好!便听那阮文田被出声打断。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是,怕这雷霆要将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才算。

“哼!”

一个茶盏被扔下殿来,伴着清脆碎瓷声,裂成一片片残渣。

有一粒碎瓷被冰冷的地砖溅起,略过晏辞光洁的眉心。有一瞬间的触感,而后便是火辣辣的疼痛。

大殿一片沉默。

有人走了下来,明黄祥云龙靴停在晏辞面前。晏辞垂首而立。

便有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砖之上。洇进繁复雕刻的花纹里。像是那青灰色的地砖,也开出花来。

众人屏息凝神。有人吓的尿溺了裤子。被人拖出了大殿,断送了一生的锦绣前程。

那双靴子渐行渐远,复又回到高台金銮之上。一个声音传来,带着探究与王者的威严。

“你叫什么名字?”

晏辞微微抬头,见皇帝正望着自己。便略微跨出一步,恭谨道,“小人晏辞。抚州人氏。”

皇帝笑道,“原来是金榜第一名。眉间的伤,可要紧?”

晏辞本就生的清雅秀美,此刻眉眼一点红,更是恍若天人。晏辞恭谨道,“蒙圣上关心。小人无碍。”

“嗯。”皇帝接着道,“你说你是抚州人氏,那朕问你。抚州近年来收成如何?”

晏辞仿佛又回到了会试第一天,那天他就着月色,撕毁了他原本所做的文章。

男儿心怀天下。又岂有谄媚求荣之理。可是纵然死无可惧,然又有谁,去救那些百姓于水火之中。

晏辞略微顿了一顿,道,“小人不敢说。”

“哼……”

皇帝轻哼一声,带着喜怒难辨的微妙语气。大殿之上一片雅雀无声。

晏辞低垂了眉眼。恭谨中却又带着几分倔强的不知分寸。

良久皇帝又道,“晏会元这是说。朕昏庸无能了。连你一句实话都容不得么!”

晏辞微微抬头,平视着那位倚身于龙椅之中的君王,眉眼一片清明,道,“陛下乃是天子。是天下百姓的守护神。又怎会昏庸无能。小人只是不忍让陛下伤怀。方才阮兄所言,陛下之所以盛怒,不过是气恼地方官员不曾如实上报,有碍陛下视听。使得百姓不能得到朝廷照拂。百姓受苦,陛下心痛。自然盛怒。”

晏辞顿了一顿,看着皇帝从内侍手里接过新茶,眉眼似略平怒色,方才继续道,“抚州知州,林青云林大人,年岁渐长,虽有心为百姓谋福祉,但也常常有心无力。是以……”

晏辞略微顿了一顿,继续道,“是以抚州虽不似窅州和云州两地,百姓生计艰难,但也有旧弊未革。算不上太平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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