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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030)

“昨日张越去文华殿见太后的时候,就把事情点明了,他也怀疑到了这一头,所以太后已经下令彻查了。至于大变故……你不用担心,古往今来那么多年,真的动了那心思却又成功的,能有几个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须知刘永诚去南京守备之后,御马监亲军的掌印,便是仁宗皇帝和太后使过多年的钟怀,再说京营又有成国公坐镇,区区几个军官能顶什么用?若是没有昨天那回事,猝然发动兴许还能有点效用,如今阴谋暴露,聪明的就偃旗息鼓,要是不聪明的……皇上能安心离开京师北巡,不就是因为京师有太后坐镇?”

杜绾知道朱宁素来有主见,再加上又在太后身边,闻听此言细细一思量,也就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不适合在这种问题上多纠缠,正要岔过话题,就瞧见一旁的冯妈妈仿佛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态。她和朱宁亲密惯了,便悄悄冲她使了个眼色。很快,朱宁也瞧出了不对劲来。

“冯妈妈,你可是有什么话说?”

冯妈妈一下子惊觉过来,见是朱宁瞧了过来,她犹豫了片刻便说道:“我将两个孩子报出王府的时候,不巧惊动了酩酊大醉的五爷。得知是郡主要把孩子接过去养育,他竟是不知道触动了什么,笑得直打跌,还说什么他那个妹妹也不知道长得什么心思,害了哥哥却又想着侄儿侄女。看在你还记着这些的份上,翌日他会求别个放过你一马……我听着实在是不成话,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在周王府中住了几天,却是听王妃说过,这两年众位亲藩和开封的往来多了,上回过年还让人送来了年礼,这是多少年没有的事,就连二爷五爷都没有落下。”

所谓的二爷五爷自然是被革掉爵位废为庶人的汝阳王和新安王,冯妈妈毕竟仍存着从前的敬意,不敢直呼其名。朱宁听着就蹙起了眉头,心想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五哥朱有熺仍然是不知悔改。好在幽禁中应当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论理不用太过操心。只是,有些事情轻忽不得,她是打算把如钧如筠当成亲生儿女的,总不能让他们的亲生父亲万劫不复。

杜绾也是一直留心外事的,听冯妈妈这么说,知道事涉周藩家事,遂闲话两句就起身告辞。朱宁自是留下她用过晚饭再回去,她却摇摇头笑道:“我对婆婆说是来打探消息的,总不能一直赖在外头不回去,也得再安抚安抚她。再说了,你是新得一双儿女的人,总得多留些时间陪陪他们。今日来得匆忙,那见面礼就只是那一对我亲手做的荷包,来日等到抓周的时候,我再备一份厚礼。”

既然杜绾这么说,朱宁自然也就不再挽留,本要亲自把人送到二门,杜绾又说不用,她就只到屋门前为止,接下来让冯妈妈代为相送。回到正屋,她略坐了一坐就到了里间书桌旁,匆匆写了一封信,就吩咐人去传话,叫了总管到外头小议事厅。

郡主府的总管是原先周王公馆的老总管,既然周藩以后也很难再入京,周王公馆也不见得再有什么大事,朱宁索性就把人调了过来。

人是朱宁使惯的,她如今在张太后身边炙手可热,周藩在京的那些人无人不敢听调派,老总管的日子倒是比从前更惬意了。此时,他在朱宁面前站得笔直,耳朵却仔仔细细听着。

“你亲自去开封一趟,把这信面呈周王,然后去见一见五哥,就问他……”

朱宁压低了声音,严密地嘱咐了一番话。老总管最初还能面不改色,待到最后不禁吃了一惊,遂抬起头问道:“郡主怎会想到那一头?”

“希望只是我多心……五哥当初能做出食人肝脑的事,如今幽闭时间长了,和外头勾连却是保不准的事。你年纪虽大了,但这一程我不放心别人。自然,我会禀告太后,所以你不必担心有什么越权逾矩之处。”

“是。”

老总管心头一凛,答应一声便要告退,朱宁却突然出口叫住了他:“听冯妈妈说,大哥年前得了一子,却夭折了。你不妨留意留意大哥的身体如何,再劝劝大嫂。没有儿子,日后最苦的不是别人,而是她,哪怕是庶子,也总比没有儿子好。”

第八百三十五章 疑点,用人

冗官,这是每朝每代都会遇到的问题。兴许开国的时候还能做到一个萝卜一个坑,但随着随开国越来越远,文武大臣的子弟能够得到恩荫,每年的进士越来越多,武官世袭越来越多,久而久之,最初极其金贵的官阶渐渐就变得不值钱了。所谓五品如牛毛指挥不如狗,便是晚明的光景。尤其是武官,一个主簿就能把千户乃至于指挥呵斥如同皂隶。

如今大明建国已经六十年,每三年取中的进士不到三百人,虽说也有不少候缺的,但一般而言都能有空位子补上。武官就不同了,单单锦衣卫指挥佥事指挥同知这样的衔头,满京师就有好几十,而当初朱瞻基亲自管带府军前卫时,府军前卫指挥使足有十二个,其余指挥佥事指挥同知等等就更不用提了。

于是,这会儿兵部衙门前头的倒座房中,看到那些从武选司那儿调出来的三年军籍簿册时,陆丰的脸顿时发青了。

“这么厚,全部翻看过来得要多久?就算按图索骥,咱家有再多的人手也查不过来!”

桌案上是三大本厚厚的簿册,张越随意翻看了几页,见上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名字后头便是诸人的籍贯父祖年龄,其余的就再没有多少讯息了,不禁皱了皱眉。但只是沉吟片刻,他就开口说道:“既然陆公公你有期限,也不用挨个查。我让人给你两个武选司的书吏,那些不在京卫以及上番军的军官就不用查了。而且,着重查的不是升调,而是世袭军职的那些年轻子弟,这些人做手脚更容易。每年大约就是一二百人上下,三年下来留在京城的顶多不超过一百个人,再按照官职高低查下来,就不至于那么繁琐了。”

陆丰这才脸色缓转了一些,见两个书吏上来磕头,他便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又对张越说:“那这样吧,咱家留下沐宁在这儿现查,咱家自个回东厂坐镇,这儿的事就请张大人派人多协助了。除却这些,还得知会五城兵马司那些吃干饭的,把这京师好好梳理一遍!咱家从前从来不管抓人的事,这一回得破例了!”

锦衣卫抓人还得关白刑科,若被封驳则得费上老大麻烦,而东厂则不然。因此,看着陆丰杀气腾腾的样子,张越心想这些天恐怕街头治安会为之一靖。突然,他想到昨日那活捉的刺客,遂问道:“那刺客什么都没招?”

“别提这个,一提咱家就一肚子气!”陆丰气恼地哼了一声,右手握拳重重砸在了扶手上,“没抽上几鞭子,他就一五一十都认了,说是上头让他专和尚雍联络,凡事听尚雍的,但若是遇到什么险情,就让他杀了尚雍逃了完事。所以,他杀你不成就干脆杀了尚雍,如今再问他其他的,他竟是一问三不知,一看到烙刑竟是干脆昏过去了……这个软脚虾!”

闻听此言,张越也不禁心生警惕。见陆丰无心久留告辞离去,他也就吩咐两个书吏在这帮着沐宁和两个锦衣校尉翻检簿册,自己则是和柴车出了屋子。一路往里间走,两人谁都无心说话,直到进了二门,柴车才突然停住了步子。

“大人,下官在武选司进进出出也有些年头了,之前出知岳州府的时间最长,大约有三年。而此前那些年下官一直任郎中,虽不能说完全没有情弊,但这么多的人冒名顶替却决计不可能。所以大人之前说查三年,下官并无异议,只是这几天武选司虽然缺人,但由于大选和世袭等等全部暂停,下官自请前去协查。其他的不敢打包票,但只要是我在武选司那些年经手的武官姓名籍贯丁口等等,总比那两个只管杂务的书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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