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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099)

见朱宁笑吟吟神采奕奕的模样,朱有爝竟是觉得她比从前少女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美艳,可等到他跟着她来到那座小院子,打起门帘进了屋子,又眼看她抱起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时,他方才觉察到,这个曾经依偎在父亲旁边的妹妹,已经完全长大了。直等朱宁笑着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他才一下子回过神,忙迎上前去。

“这是如钧,这是如筠。”

朱有爝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不知不觉愣住了,瞧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朱宁,面上满是古怪:“虽说是一男一女,可瞧着就是一个样,你怎么分辨得出来?”

“看脑袋啊,一个是左边一个旋儿,一个是右边一个旋儿,还有,如钧比如筠更爱笑些。”朱宁笑着弯下腰,在两个孩子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两下,见他们咯吱咯吱笑出声来,她这才站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说,“有这么一对小人儿陪着,我就知足了。”

知足两个字蕴藏着的深意朱有爝自然清楚,他更知道,早先周王和巩妃也曾经动过朱宁婚事的脑筋。仅凭这两点,朱宁心中失望自是不问可知。于是,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个个抱起孩子逗弄了好一会儿,又摸出了一对白玉环,在一对孩子怀中一人塞了一个:“小玩意儿,算是我这个叔叔送他们玩的。”

兄妹俩在温暖的室内逗了一会孩子,朱宁见素来以严正著称的四哥哈哈大笑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松快了下来。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方才出了屋子,径直到了书房说话。只是有了刚刚那温馨愉快的气氛,兄妹之间多年没见面的隔阂自是也消弭了不少。

朱有爝既被人誉为贤王,自不会直截了当问宫中事,而是巧妙转到了先前得知的宁化王抵京的消息。果然,朱宁蹙了蹙眉,就语带双关地说:“我也听说了,晋藩横暴原本就是天下皆知,此前又查出了些事情,再加上宁化王的告发,这就是确凿的事。那又是个素来色厉内荏的人,也不用担心什么。”

“他和咱们周藩不相干,我倒是不担心他,只是近来……之前我和鲁王世子见过几面,你也是知道的。国家大事我等藩王自然是不关心,就担心朝廷因为几个害群之马,对咱们产生什么误解。我来之前,大哥也是颇为关心此事,你也知道,其实兄弟几个都是如此。”

兄长这么直截了当,朱宁倒是踌躇了。可她为了避嫌,皇帝和太后说话的时候就一直避开了,再加上自己也生出过某些想头,因此到最后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四哥,不是我不给你准信,而是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周藩和鲁藩毕竟不比那些名声在外的亲藩,有些事情不用考虑太多,该独善其身的时候便独善其身好了。”

见朱有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点到为止的朱宁自不会再多说什么。兄妹俩又交谈了一阵,定下了明日在周王公馆再一块聚聚,朱有爝便告辞离去。他前脚刚走,朱宁思量了一阵就回到了两个孩子的住处。抱着这两个小小的人儿,她渐渐觉得心平静了下来。

她也不求两人记在宗室名下,更不求他们能出将入相建功立业,只要日后平安富贵过一辈子也就够了。只为了他们能过得安乐,她这段时日还是在府里多盘桓一阵子的好,免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于是,见应妈妈进来,她就抬起头来吩咐道:“明天去四哥那儿吃过饭之后,你就放出风声去,说是我病了,然后请个太医过来。”

傍晚,张越准时在长安左门接着了出宫来的杜桢,翁婿俩一块上了马车之后,就往不远处小时雍坊的武功胡同行去。因为路程极短,两人在车上也来不及交谈什么,不过是扯些寻常的闲话。杜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门可罗雀,两人下车之后一路往里走,到了最里头的大上房,裘氏和杜绾就迎了出来,再加上旁边说笑的小五,自是好不热闹。尽管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九不是大年夜,五个人仍是吃出了除夕团圆饭的气氛来——如果不算小五怒瞪张越的话。

吃完了饭,张越用最快的速度向小五保证年后不多时万世节就能回家,随即就赶紧连扶带拖地将老岳父请了走。他这一走,小五顿时没好气地一跺脚道:“算他识相!”

至于这识相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裘氏杜绾心知肚明,而扶着杜桢前往书房的张越也心知肚明。自然,最喜欢孩子的小五瞧着杜绾又有了身子,少不得多了某些想头。因而,进了书房之后,他的脸上仍是笑嘻嘻的,直到杜桢撂下一句话来,他这才呆若木鸡。

“今天下午皇上把内阁众人和蹇夏两位尚书,以及礼部胡尚书都召集到了一起。之前京里发生的事情确实骇人听闻,我傍晚回来的时候,交了一份路上写就的题奏,请奏改藩王袭爵法。”

老岳父的手怎么这么快?

第八百八十一章 翁婿,夫妻

杜府书房中,翁婿两人原本是隔着一张几案坐着,但这时候,张越已经是忍不住站起身来。面对面色淡然,就好似只说了一桩微不足道之事的老岳父,他在极度的震惊之后,不禁脱口而出道:“先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我那里也有一份类似的题奏,只是几易其稿也没有下决心呈上去。这事情实在是关系太大!”

在杜桢回来之前,张越在兵部衙门已经是草拟了几稿亲藩更袭令,可却迟迟没有定稿,更没有轻易和人商量。不论后世如何流传过明朝毁于天灾的说法,但可以说,官绅不纳粮、藩王宗室多、军户无战力这三条都是最先就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

所以,他不得不反复斟酌反复考量。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辗转通过他人之手呈递,也不是没有耿直敢言的人选。可不是他小看天下士人,那些在大部分时候肯慷慨激昂指斥权贵弹劾重臣的人,在这种真正的时弊上,却多半会缄口不言。而肯做这事必是真汉子,他从前敬服其风骨,可是,纵使他自忖绝非好人,却终究不愿意做这种毁人前途的事,况且,若上书的人分量不够,那也是枉然。思来想去,他最后发现,除了自己,还真指望不了别人。

可没想到老岳父又抢在了前头!

杜桢却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你也知道,我这人虽说独,但要说强项敢言,满朝上下却轮不到我。但这样的事并非强项敢言四个字就足够的,所以,可以说满朝文武,哪怕知道这关节重大,也没人敢提这一茬,单凭祖制两个字,就能让无数人噤声。”

他示意张越重新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太祖皇帝分封亲藩,如今五六十年过去,有的亲藩已经绝封,有的亲藩下头却已经是支系众多,相差不知凡几。那些已经太过繁杂的支系,怎么也不会找不出几个犯罪的,这些自然容易削,非如此不足以震慑。虽然藩王降封乃是唐宋以来的定例,但如今要动用这一条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得定下严规,除禄米之外不得请赐庄田,单单两万石的岁禄,他们还敢左一个右一个的生?”

张越原本以为杜桢是要动藩王降等,等听到这细细的两条,眼睛顿时一亮。先动支系,继而再限制王府的庄田,这确实是权宜之计,毕竟,如今皇帝正在清查天下田亩。要说祖制,王府只有禄没有庄田也是太宗皇帝的制度。当杜桢把那一份厚厚的题奏副本给他看时,他立刻站起身到了烛光下,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

第一,不在名册之宫人侍儿,所出子女不计入宗谱;第二,支系若获罪,责藩王管教不严,爵降一等;第三,藩王请禄不请田,请田不请禄;第四,将军以下,其庶子不许袭爵……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最后方才把这份厚厚的题奏放了下来。

“先生,若并非宗谱上的诸王妃妾,所出子女不计入宗谱,这对藩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人来说,恐怕有些……不过,这条镇国将军以下,准出仕科举,准自行农桑,这一条却是好。我之前倒是想连工商一块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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