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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136)

五军都督府和六部衙门都在大明门两侧,因而回去的路上张越和朱勇正好同路而行,至于其余文武,自是各走各的。朱勇既是国公,前后自有导引从人,再加上张越的几个护卫,就占去崇文门大街的大半部分。虽说路上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但回衙门说有些话更是不方便,两人仍是并骑而行,交换着今日武学正式开课之后的事宜。

“除了去年世袭军职考选上的那些人之外,再加上今年要参加考选的那一拨,这就有四百多号人,单单一个武职教授再加上几个训导,未免人数太少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他们才几品?”张越见朱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笑着说,“国子监有祭酒,有司业,一个从四品,一个正六品。而武学的教授训导却是品级极其卑微,而他们带出来的军官,一个百户就有六品!如此情形,试问如何弹压得住?您之前还说我过虑,如今看来,幸好调了那人回来。”

朱勇略点了点头,又说:“而且,之前宣布比武大比,瞧你们兵部那个司官和礼部那个郎中的架势,似乎对只重武艺不重策论很是不满……话说回来,勋贵子弟入武学操练,恐怕有不少人家不以为然,就是朝堂上,也会有人说勋贵子弟历来都是送国子监,弓马上头自有家学渊源。”

“家学渊源?如今除却少数几家勋贵府邸,有几家是真正让子弟自小操练弓马的?勋贵世袭武职带兵,要是连这些真正的大将都荒废了武艺,那么就如皇上之前下诏建武学时下谕兵部所说的那句话,军官子弟安于豢养,浮荡成风,试其武艺,百无一能用之!”

这话引用了皇帝的原话,朱勇自是唯有叹气。而张越想到这几天胡七和张布那儿频频得报,说是京中流言处处,颇有些诡异的迹象,他又加重了语气说:“世叔,我也知道,不少事情都是积弊已深,您也有为难之处,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勋贵的荣华富贵皆是来源于战场拼杀立下的战功,倘若子弟不成,那么一代不如一代,总有被排挤到一边的时候。若是到了那时候,哪怕曾经泼天似的富贵,也未必就架得住别人一句话。”

如今这年代,大多数人惦记的便是传宗接代,光宗耀祖,自然希望子子孙孙能够把富贵荣华长久地传承下去,因而,朱勇虽觉得张越这话说得犀利,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比起中军都督府的前任都督张辅,他在战功资历人望等等上头都是远远不及,武勇上也是不止稍逊一筹,他就已经这样了,他那个还小的儿子呢?

“文弼世兄也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次,勋贵中间你就放心吧,我多去说道说道,那些目光实在短浅的就不用去管了,随他们怎么着。但军官那儿毕竟基数太大,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你心里有点数就是,你这个兵部的堂上官总还得多费点功夫。”

张越自是答应了,接下来在东长安街口,两拨人方才分开,张越径直回转兵部,而朱勇则是回中军都督府。才到兵部大门,张越就看到几个武将模样的人在门口下马,看那服色,至少是各省都司三四品的武将。见着他踩着下马石下马,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随即便齐齐上得前来。

“可是兵部张大人?”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一个管选将调兵,一个管带兵练兵,虽说是不相统属,但内中勾连却是极大,而宣德以来承平日久,兵部日重,武将也就不复从前的风光了,到了兵部便得低头,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实。此时此刻,几个人虽说论官阶和张越差不多,但礼数倒也是周到。毕竟,从年纪来说,他们也是军中的老油子了,哪会不识分寸?

关领上任的事张越素来不理会,因而笑吟吟和几人厮见之后,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往里走,谁知才走出没几步,后头就有人追了上来,却是一个说是前往就任四川都指挥同知的中年武官。此人生得五大三粗,说话却很是利索,一路随着张越入了二门,却是都在暗示四川的风土人情,最后才提起正在四川任官的张信来。这时候,原只是漫不经心的张越不知不觉停下了步子,多打量了这人两眼。

那中年人也是光棍,坦然地和张越对视了一会,见张越颔首微笑,重又往里走,他便仍是跟了上去,又开口说道:“巴蜀远在西南,民风虽不能说是彪悍,可西南毕竟夷族太多,也不是那么容易治理的,我从前就在四川卫所任过事,如今回去也算熟门熟路。只我那儿子就在武学,人虽顽皮了些,武艺却是精熟。”

精熟两个字特意咬重了音,张越便放在了心上,有意多问了一句,他便点点头,再也没多说什么,更没去理会另一边屋子里等着排队见许廓的军官。到了自己办事那屋子的门口,一个皂隶眼疾手快地窜上来帮忙打起了帘子,又轻声说了一句话。

“大人,有一位姓石的年轻军官死赖着不走,说什么毛遂自荐,一定要见您。”

“哦,他终于是回来了?”

见张越一下子站住了,那皂隶又补充说:“另外,许大人使小的对大人说一声,诸位亲藩的上书题奏已经到了通政司。”

第九百零六章 提督武学

军职世官九等,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卫镇抚,正千户,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所镇抚。这都是些可以世袭的军职,正因为如此,当年府军前卫足足有十二位指挥使,这还因为那是专为皇太孙所选的幼军,所以并未有那许多冗官,而到了如今,不在边疆的卫所名义上是五千人,设指挥使等等军官,挂着该卫指挥使名头的军官往往不下十几二十。

石家当初的世袭军职,就属于这一类。说是十五岁就可以承袭指挥佥事的军职,但因为要上下打点,还有其余各种理由的拖延,要不是有王瑜在张越面前的帮忙说情,石亨还不知道要拖上多久才能顺利承袭父亲留下的军职。短短几年间,他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有满腔热血的毛头小子了。整个大明实打实靠军功挣到指挥使的军官里头,兴许他是最年轻的一个。

所以,年方二十的石亨坐在一大堆年龄几乎是他一倍的军官当中,自然是异常醒目。不但如此,在这儿轮班等候的人都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指挥使,已经足足等候了两个时辰,可耐性却是好的不得了。浓茶已经至少喝了三壶,净房里也去过两回,可愣是没有挪窝走人的迹象。这不像是来述职的,也不像是来关领上任的,敢情是赖上兵部了!

“那毛头小子到底是谁?”

“谁?听说过当年往瓦剌的使节么?这小子就是曾经的随从官,跟着兵部那位万铨曹呼风唤雨,在那里闹出了好大的场面来。后来又去了张家口堡,去过哈密卫,如今在会州卫,反正是最苦的地方全都打了一个转,人倒是能打仗,也不知道这回怎么偏生回了来。”

“不是吧,这看着也就才二十岁的小子!”

“人家机缘好,偏抓着了那少之又少的机会。看他脖子上的刀疤,差点连命都没了!”

这些早生了二三十年的年长武官们,不少都曾经经历过那场席卷天下的靖难之役,在那时候,他们有的是起于萍末却入了燕军的平民,有的是世袭的军户,总之便是因为一场风云际会而成就了如今的官阶,所以,瞧着二十出头便已经是指挥使的石亨,不免是想起了当年——可即便当年,又有几个人是那么年纪轻轻就身登高位的?

石亨却不理会那些人端详的目光,只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他的耐心是硬生生被那些塞外风沙以及游牧骑兵历练出来的,这次顶着满肚子气回来,他自然是不甘心。刚刚从许廓那里碰了壁回来,他便打定了在这儿坐等的主意——见不着张越,他就把这椅子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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