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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261)

见张越进来,杜绾便起身相迎道:“师兄,前衙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算是处理完了。”张越见杜绾满脸期冀的模样,干脆实话实说道,“只不过先生到监牢里去提审犯人了,我单独求见结果被拦了下来。算起来先生到青州府已经整整五天了,可我愣是没能和他说上一句私话,平日里除了公务往来,他根本不肯见我。”

“连你都不见……”杜绾终于为之失神,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他有什么事情非得把你撇清出去不成?”

“若先生真是如此想,那他恐怕想错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但我是这么看,世人也都会这么看,况且,人家已经把他捎带我一起都告上了。”

张越在炕上主位坐下,将适才凌华转述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因苦笑道:“我还想找先生提一提这件事,谁知道根本就见不着人。前几天也是如此,我到书房,鸣镝说大人在办公;等到晚上我再过去,墨玉不是说大人出去了,就是大人不见客,大人在休息……就算如今只谈公事不论私谊,这是不是也有些过了?”

无论灵犀还是秋痕琥珀都深知这位杜先生的古怪,先头还只知道杜桢步步高升,却不料当了布政使,这性情还是让人难以捉摸。这会儿秋痕便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话还没出口,她就感到背上被人轻轻掐了一下,微微一愣的时候,左右胳膊却被人挟住了,竟是不由自主地被架到了外头。直到那道翠竹门帘放下,她方才醒悟过来,连忙挣脱了那两双手。

“灵犀姐姐,就算少爷和杜小姐说的是要紧事,咱们在那儿也不打紧吧?他们眼下都正烦恼着,兴许咱们还能出出主意呢。”

“杜大人是少爷的启蒙老师,是杜小姐的父亲,他们俩说这事情,咱们是什么牌名上的人,杵在那儿算怎么回事?”灵犀没好气地白了秋痕一眼,这才语重心长地说,“杜小姐平日虽然从来不对咱们拿架子,可咱们也得自己有分寸才行,这种事情少插嘴。”

“我不是什么还没说么……杜大人都已经是那么大官了,居然还和以前一样脾气古怪,有什么事情不和自己的学生商量,也得和自己的女儿商量,一味避开算怎么回事!”

这边秋痕和灵犀低低地争执着,那边琥珀自顾自地去西厢房整理东西,那心绪却极不安宁。虽说她并不上外头胡乱打听,但张越有些事情并不瞒她,她也知道她那位堂兄至今仍下落不明。可眼见杜桢雷厉风行地捕拿白莲教余孽,安知下一个落网的人就不是他?

杜桢可不是什么法网容情的性子!

屋子里的张越和杜绾你眼望我眼,同时生出了深深的担忧。一边是老师,一边是父亲,他们自然知道自己所关切的人究竟是什么脾气,可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不安。沉默了半晌,两人几乎又同时开口发了话。

“你不要担心,我再想想法子,先生总不能一味地避而不见。”

“你不要着急,爹应该是心有成算,实在不行我向鸣镝和墨玉去打探打探。”

话一出口,两人不禁对视一笑,但那笑意不过是一闪即逝,旋即谁也再笑不出来,都感到心头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破釜成舟的典故谁都知道,虽说如今的凶险比起那种血雨腥风的战场仿佛要逊色许多,但这世上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软刀子割人不见血么?

而杜桢却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一手掀起了怎样的风波,直到日暮时分方才悠然踏出了监牢。他信手将一份文书递给等候在外的鸣镝,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一句话:“连夜把这份本章送去京城通政司。”

第二百四十九章 生死荣辱

靖难封侯者凡十三人,保定侯孟善位居第三。之后孟善镇守辽东七年,回归时须发皓白,不多久便去世了。如今嗣封保定侯爵位的乃是孟善嫡子孟瑛,虽说没有父亲善守整军的本领,但凭着父辈恩荫,为人处事尚属谨慎,又是张家的姻亲,圣眷也相当不坏。然而,自打过年之后,这座三间五架金漆兽面锡环大门的豪宅大院中却不太平。

这天一大早,张晴跟着丈夫孟俊刚刚从公公婆婆那儿请了早安回来,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管事媳妇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见此情景,她不禁眉头一挑问道:“怎么回事?”

“大奶奶,三少爷和五少爷又来了!”那管事媳妇屈膝行过礼后便唉声叹气地说,“两位少爷在前头花厅坐着,说今儿个老爷要是不给个准话就不走,还撂下了好些难听话。他们还说,孟家是簪缨的公侯,若是对大老爷始终不管不问,若他们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去敲登闻鼓,到时候指不定谁没脸面……”

“别说了!”

孟俊这头牵挂着尚在锦衣卫中的大伯父孟贤,那一头还惦记着青州的那场莫大风波,闻听两个堂弟居然闹上门来了,脑袋顿时轰地一声炸裂了开来。

厉喝了一声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对身旁的张晴吩咐道:“那两个小的是有理说不清,我实在懒得和他们再多费口舌,你再去好好劝一劝。另外,超弟和起弟仿佛为着青州的事情正在那儿商量什么,你得空了叫他们过来,好好嘱咐一下他们。唉,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一时口快,该当直接去禀明你祖母的。”

“我明白,你放心去都督府,家里有我呢。”

满口答应了孟俊,又把他送到门口,回转身来之后,张晴立刻没了笑容,换上了一幅端庄的冷脸。她却没有先去前头花厅,而是到议事厅先把这天急需处置的家务先吩咐了下去,又盘查了一遍要紧的银钱帐务,这才带着两个丫头来到了花厅。果然,一进门,她就看到那兄弟两人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仿佛谁欠了他们三五百两银子似的。

见两人谁都没看见她,她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时候,侍立在旁边的几个小厮方才抬起头来,看清来人慌忙跪了下去。而孟韬孟繁也立刻站了起来,齐齐张口叫了一声二嫂。

“你们都下去。”把几个小厮都给屏退了,张晴方才端详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最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我该说的都和你们说了,你们又何苦日日上这儿闹?你们二叔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次被皇上训斥过后,如今这节骨眼上怎么可能再去说话?你们大哥这些天一直都在打探消息,听说大伯在锦衣卫那儿并没有吃苦头,等到风声过了……”

“可谁知道这风声什么时候才会过去?我们兄弟自然可以等三年,等五年,可是娘等不得了!”孟韬一口打断了张晴的话,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大嫂,我求求您了,您在二叔面前求求情,让他再想想办法!我和五弟也是才知道,爹爹被革职拿问之后,娘和四姐她们竟然是被赶出了山东都司衙门,还是越哥收留了她们,如今她们在那儿境况很不好。”

孟繁凡事都看着兄长,此时连忙也跪下说:“大嫂,四姐打发进京的来风还说,娘的病情不过是拖一天算一天,如果让她含恨去了,咱们怎么对得起她!”

张晴此时已经是苍白了脸,见两兄弟苦求不止,她只得把脸一沉道:“都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若是让你们的父亲知道这一遭,就是出来之后也少不得一顿训斥!别说你们是俊哥的嫡亲堂弟,就算看在三弟的份上,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可如今……如今实在不是时候。”

比起孟瑛和孟俊父子,孟韬孟繁兄弟对张晴这个大嫂向来信赖有加,这不但因为她是张家人,而且因为她处事公允,素来有一种让人信赖的特质。于是乎,盛气而来的两人就乖乖地被张晴一手一个拉了起来。等重新坐在椅子上,又听了张晴一番解释,两人方才面面相觑了起来,心直口快的孟繁更脱口而出道:“那岂不是说,越哥如今也有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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