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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29)

这张家的人怎么都那么会惹事……当然,这也包括他自己。

陡然之间,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连忙问道:“对了,大相国寺这些天一直都是山门紧闭,门前的棚子里头还住着好多人,你们怎么进来的?”

“那还不好办,我直接对他们说咱们是你大哥二哥,门外那些人谁敢拦我们,就是看守山门的两个小沙弥也客气得很,直接把咱们带到你这个禅房来了!”

张起说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丝毫没注意到张越发苦的脸色,随即又翘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晃了晃:“虽说祖母和三叔说,你冒冒失失带着人跑出了家门不对,可我和大哥都很佩服你,那种时候还能记得大姐和二妹妹,而且你居然还捎带了杜先生!”

“哪里像小四那个家伙,自己的嫡亲大姐丢下了都没事人似的,照样在祖母面前有说有笑,我就看不惯他那个骄狂样子……”

张超愤愤然地嘀咕了一句,随即想到那会儿做主的恰是自己的母亲,脸色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尴尬地瞅了瞅张越,他就郑重其事地说:“三弟,那天是母亲慌了手脚铸成大错,祖母那天大发雷霆训斥了她一顿,结果她如今后悔极了……娘绝对不是有意丢下你们的,我和二弟可以保证……总之你和大姐二妹妹既然没事……咳,三弟,你得相信……”

面对张超那语无伦次的辩解,张越暗暗翻了个白眼。尽管对那会儿东方氏丢下自己这帮小孩的行为很是不满,但那会儿乱了方寸的并不单单是东方氏一人,而是整个张家都几乎乱套了。倘若要怪,那么先头祖母顾氏的固执岂不是也该埋怨?

“大哥,那时候的情形也不能都怪二伯母,再说,你和二哥不是惦记着咱们?”他四两拨千斤地岔开了这个话题,紧跟着就提议道,“大姐和二妹妹成天都想着你们,这会儿知道你们来了准高兴,走,咱们去她们那里闹一闹!”

张超张起待自己的嫡亲妹妹张怡不过平常,但对张晴这位大姐却是喜欢得紧,此时张越一说,他们巴不得赶紧装一双翅膀飞过去。

然而,张晴和张怡所住的地方和张越的这一间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出了门之后先得过一扇石门,然后要经过罗汉殿,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路过一排的僧房,这才是女眷们住的精舍。隔着老远,张越就依稀听见了里头的女子说笑声,心中不禁为某些可怜和尚默哀。

精舍掩映在一片竹林中,环境煞是清幽,然而,此时灯火通明处却是欢声笑语不断。当张家三兄弟踏入其中,看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的时候,三人齐刷刷地都愣住了。住在这里的女眷乃是好几家的人,往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并不常常往来,可这会儿全都在院子里聚齐了,而最显眼的正是他们张家那位大小姐……还有某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

“小四……小四那个家伙怎么会来的?”

张越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直勾勾地紧盯着张超张起兄弟,发现两人仿佛呆子似的使劲揉眼睛,俱是满脸的茫然,他便明白自己甭想从两人口中问出什么。

院子中央,张晴拉着张赳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心中的欢喜劲就别提了,所以压根没注意到那边还有人来。平日虽然对这个骄纵的弟弟总有些讨厌,可分开十几天却是天天惦记想念,就是看到那仿佛总是长在头顶的眼睛也觉得煞是可爱。

四周的夫人小姐们不少都是曾经赴过张家的寿筵,对于张家这个粉妆玉琢格外俊俏的金童四公子也都存着深刻的印象,刚刚被惊动之后少不得都从房里出来。有人为这一对姊弟的重逢发了一番感慨,有人笑吟吟道了一番恭喜,更有某位善心老太太掬了一把同情泪。

总算是在旁边微笑看着这一幕的琥珀眼尖,瞅见那边呆若木鸡的三兄弟,她连忙轻轻拉了拉秋痕的袖子,低声说道:“秋痕姐姐,那边似乎是少爷和大少爷二少爷!”

秋痕闻言立刻抬头看去,看清楚来人之后登时糊涂了。刚刚四少爷来的时候说是老太太怜他思念亲姊,这才放了他出来,这会儿大少爷二少爷竟然也到了,张家四兄弟全都在这大相国寺聚齐了,这又是怎么回事?隐约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心惊肉跳的她慌忙奔到张晴身边提醒了一句。

“两位弟弟也来了?”

张晴心中一惊,一侧头便瞧见那边的张越正在向自己招手,旁边可不是张超和张起那两兄弟?她原本就是聪明剔透的人,细细一想就发觉刚刚张赳的话里头有猫腻,竟是再顾不上姊弟重逢的欢喜,蹲下身就冲着张赳低声喝道:“小四儿,你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张赳望着那边的三个堂兄,良久才气鼓鼓地说道:“大哥二哥怎么来的,我就是怎么来的?谁让他们在背后骂我,说我只记得讨好祖母忘记了大姐……大姐,我天天都在想你……”

眼见得张赳啜泣着扑进了自己怀中,张晴的心不知不觉软了下来,但头却愈发痛了。

这会儿张家的孙辈全都齐集大相国寺,沙河上那条船只怕要闹翻天了!

第三十二章 老老少少愁肠百结

自打那天被人移到这艘安全的船上,顾氏足足休养了好几日方才恢复了过来,只是成日里人都觉得倦怠,很难提起精神。虽说无论是儿子媳妇还是丫头婆子都照例恭敬着没有任何懈怠,虽说失散的孙儿孙女都有了消息并没有出事,但她心里那股子后悔劲就别提了。

若是当初她听三儿子的劝,事情又何至于如此?黄河年年治年年决口,区别只不过是遭灾的地方各不相同,工部就是再有治水能人,却哪里斗得过老天爷?据说老宅里头有的地方已经积了两尺深的水,只怕是那些祖上传下来的家什已经都泡坏了,也不知道库房里那些贵重的大家伙怎么样,家里的粮仓是不是也会遭了那些泥腿子哄抢……

她已经是活了六十岁的人了,经过的水灾多了去了,却没有哪回像这次那么狼狈。不说家里头要养息几年才能恢复元气,不说这次开封大水是否会牵连长子受过,就是她那三个如今还在大相国寺的孙儿孙女,也不知道在逃难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

“造孽啊!”

顾氏失神地摇了摇头,一粒粒挪动着手中的佛珠,冷不丁想到上一回把那串跟了自己几十年的佛珠给了孙儿张越,这会儿张越他们仨偏生都在大相国寺避难,这岂不是佛祖保佑?可再一想这回自己硬是没及早往外头搬固然有长子的因素,可是也有某个大和尚蛊惑的关系,于是,信了大半辈子佛的她不由得又紧紧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老太太!”

沉思中的顾氏陡然之间惊醒过来,看见冒冒失失冲进来的是玲珑,面色顿时一沉。她素来喜欢东方氏的精明能干,可这一回这个二媳妇却险些捅出了天大的纰漏,她心中自是早就恼了,这会儿看玲珑也觉得颇不顺眼。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点体统也没有!”

自家太太这几天颇受冷遇,玲珑在船上少不得也是一味陪着谨慎小心,但这会儿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从袖中取过一张纸,随即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老太太,大少爷二少爷嫌船上太气闷,跟着采买的人去朱仙镇,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奴婢刚刚才找到这封信,他们说是……说是去大相国寺找三少爷和大小姐二小姐了!”

一听这话,顾氏顿时觉得脑袋仿佛炸开了似的,当下一巴掌重重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气急败坏地骂道:“胡闹!”

话音刚落,刚刚才掩上的舱房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这一次进来的却是大太太冯氏本人。由于和女儿张晴失散,她一连数日茶饭不思,也就是在得到平安的消息后才睡了两个好觉,这会儿她没有梳妆打扮,脸色蜡黄蜡黄不算,就是发髻也显得有些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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