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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591)

既然如此,故布疑阵请君入瓮,无疑是一条妙计。至于鞑靼部酋的特使……他身边不是正好有四个从北边逃回来,蒙古话说得比中原话还溜的家伙么?

尽管明日便是宣府第二次开中,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张越对此已经深有把握,这时候便直奔总兵府。当他对郑亨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番此次的计策时,这位老当益壮的武安侯却是一拍巴掌眼睛大亮。

“好主意!你既然是杜撰了一位前来输诚的特使,自然得把谎话编得圆一些,放心,鞑子那边的要紧角色北边的谍探一直都有信息送过来,到时候肯定能蒙混过关。只不过,我看这一次你布置的局面不单单可以用来揪出那些个奸细,还可以派其他的用场。阿鲁台这次举兵入寇叛了大明,原本内部就是反对重重,要是他得知这么个消息,啧啧……”

“那就是绝妙的反间计!”

“哈哈,孺子可教,就是反间计!”

看到武安侯郑亨笑得无比畅快,张越不由得轻轻摩挲着下巴,心里迅速盘算了起来。不得不说,他的目光还是短浅了些,既然已经设了这么一个大圈套,单单让那些汉奸来跳岂不是太可惜了?想当初阿鲁台第一次反叛的时候其母其妻便是当头痛斥,如今凄惨地败过一次后还不死心,恐怕鞑靼反对他的人确实不少。既然如此,这一次真的是好机会。

看来得让人或真或假放出些消息,钓更多的鱼,钓更大的鱼!

第五百二十六章 谁监查谁

寒冬腊月不用在总兵府前头吹冷风,而是能坐在暖和的大厅中,这对于商人们来说不啻是莫大的德政。而德庆楼的东家掌柜以及上上下下的伙计也同样异常兴奋,尽管忙得连奔带跑四下里照应,甚至热得前胸后背都是汗,但这是完全值得的。

那位小张大人随手一指,这天大的好事情竟然落在了并不起眼的德庆楼身上。日后自家的酒楼坐实了宣府第一的名声,生意可不是蒸蒸日上?

尽管多了第二次机会,但由于有更多的商人赶到此地,再加上担心有人只出价到时候却交纳不了粮食,因此张越借口德庆楼中座位有限,特意将开中之日往后延迟了三天,又用巡抚大印发出榜文,规定每个商户必须缴纳五百石粮食的保证金。

之所以是粮食,是因为永乐朝虽然铸过一些钱,但主要并不是在民间流通,而金银又不是官方货币,宝钞形同废纸,因此哪怕麻烦,他也不得不索性用上了粮食这一如今最急需的商品作为抵押。若商人成功拍下盐引,则到时候这五百石粮从应纳粮中抵扣;若未能拍下者,则官府于明年秋后加一分利偿还;若拍下不买者则直接没收保证金入官。好在赶来的商户都有所预备,于是,宣府四大仓再次出现了疯狂解粮入库的场景,那情形蔚为壮观。

所以,今天再次主持开中的张越却没有多少紧张。他可以料想得到,有了上次的例子,这一次商人恐怕都乖觉了,价钱自然会更高。

将两淮两浙和长芦盐分成存积和常股,他是搬的后人智慧,只不过这原本是用来应付大明盐政窘境的法子,眼下被他加以改头换面。以往是直接定好开中价格,然后为了筹粮,根本不管是否预支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盐场出产。如今却由户部将每岁各盐场预计出产按照一定份额分派到各个卫所,核定开中数量和底价,然后由商人竞价价高者得,如此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守支。而每岁留出三成的存积份额,就可以应付大规模军事行动时的开中。

但是,这些都得建立在边患不多的基础上。换言之,要不是为了资给边镇巩固边防,直接实行盐商专卖制度也可以,何必捣腾那么多名堂?而且,如果边患太多频繁开中,商人必定会把在盐价上吃的亏转嫁给百姓,所以归根结底却还是得看军队的。

“大人,时间到了!”

听到身后牛敢的提醒声,张越便站起身来。他此时所处的位置乃是正中的高台,因此这一站自然是四面光景尽收眼底。老调重弹地说了些俗套话,他便沉声宣布开始。眼见几个特意挑选出来的书吏四下转悠,从商人手中将一份份文书收好后直接贴在了正中的白板上,又看到那些商人个个脸色紧张,甚至还有人用帕子擦汗,他便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太原府王家的方向。只见那个面色蜡黄的老者和别人一样面色潮红,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有了上次的例子在,这一次的价格可谓是再次一路飙升,头一个报出来的价格竟然是三石五斗。在这种从未有过的高价刺激下,原本气定神闲的几个大商也有些受不住了,寂静的大堂中渐渐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

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三石五斗之后的价钱仍是居高不下。报出一长串名字之后,方青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被认购的盐已经达到了四万引,而价格却仍在两斗以上。即便张越答应他的两千引盐乃是在正项以外,他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即便与会的商人们都吃够了守支的苦头,这也太疯狂了!但这也怪不得商人们,一斤盐可以卖到三百文,一引盐四百斤也就是十二万文钱,若是买米至少可买百多石,利润极其丰厚,但再高的利润也抗不住数十年排队苦苦等候轮支,谁不愿意出高价买现货?

原本纳粮的仓钞不能转让,因此盐商只能守支到底,如今既然定下了寄名转让的制度,不少暂时交不出五百石粮的商人也都在德庆楼外头等着消息。这官府限定的日期是明年二月前必须完粮,若是里头的价高了有人报了却吃不下来,他们岂不是能够合伙分一杯羹?于是,那底楼大堂前紧闭的两扇黑漆大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伙人就蜂拥而上围拢了去。

见人人都嚷嚷着问底价是多少,那个出来张贴榜文的书吏顿时后退了一步,紧跟着才轻咳了一声,神气活现地挺起了胸膛:“都听好了,这次的最高价是三石五斗,最低价是两石七斗!”

尽管人群中吵吵闹闹,但这个大嗓门的声音大伙儿却听见了。纵使有没听清楚的,旁边人无不在重复着那两个惊人的数字,一时间,整条大街都仿佛炸开了锅似的,三五十个不得其门而入的商人有的惊叹,有的拍巴掌,有的摇头叹气,有的咬牙切齿,对面几个刚刚供人歇脚的小茶馆几乎都空了,人们仿佛只有站在寒风里头才能让灼热的脑袋清醒下来。

德庆楼斜对面的一间廉价小茶馆中还有那么三四位客人,只是那人声鼎沸的场景也影响到了这个僻静的地方,就连伙计也在门口探头探脑瞧热闹。于谦坐在靠柜台的一桌,这时候拿起茶盅一口喝干了已经淡而无味的茶水,脸上却露出了踌躇之色。这时候,旁边一桌两位客人的议论声也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那位小张大人还真是好本事,翻手为云覆手雨,这次筹粮恐怕得是上次的三倍左右!”

“原本是京卫还要开中继续筹军粮,这次恐怕是用不上了。其实看皇上的架势就该明白的,开中一次六万引淮盐就已经是大手笔,一下子又加了六万引……啧啧,这不是明摆着让小张大人把事情做到底么?那帮商人还真像是见了肉的恶狼,要是齐心些,价格怎么可能会抬的那么高?”

“商人重利,怎么可能齐心?你听说了么,北边鞑靼听说正在起内讧,不少部酋之类的头头都对阿鲁台抗拒我大明天朝心存不满,所以打发了特使向我朝示好呢!要我说,指不定不用皇上亲自出征,鞑子就不攻自破了!”

“这事情我也听说了,据说人如今不在总兵府,而是在小张大人那里……”

听到这里,于谦顿时更是眉头紧锁,撂下几文茶钱在桌子上,旋即站起身出门。他在茶馆门口略一驻足,瞧了瞧那边人头攒动的情形,继而就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加上前一次,张越已经筹集到了约摸十五万石的军粮,按照之前两次北征的消耗来看,差不多够大军使用一个月,大大减轻了从南边转运的负担。问题是,这盐价水涨船高可会牵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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