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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618)

陆丰竟然如此大胆?

朱棣本能地往旁边看了看,旋即才想起之前为了某些传言,又为了确保能够随时掌握京师一举一动,已经命人把陆丰调回了京师主持东厂。虽说勉强把此事按捺了下去,但刚刚的好心情便少了一多半,还是杨荣岔开话题说起阿鲁台举家北逃,他方才哂然冷笑了一声。

“贼虏最会耍诈,这等话听信不得。张越,之前你和武安侯那番筹划倒也还罢了,御史弹劾朕替你压了下去。若不是武安侯提醒,为了抓几个谍探,你竟是打算用这样的主意,还真是小题大做,不及武安侯想得长远……”

张越听到刘永诚告刁状,心中便是一紧,毕竟,陆丰之前向那兵仗司的胖太监要新造火器,正是他的授意。就当他低头露出一副唯唯诺诺恭聆皇上谕示的模样,心里却有些急躁的时候,四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吓了一跳的他连忙抬起了头,旋即就想起这似乎不恭敬。好在朱棣早就回转了身子,其他人也都循声望去,没人计较他这小小的失礼。只是前头皇帝和随扈重臣随从一大帮人挡着,他愣是看不见那边是什么情形,只能在原地干着急。但只是片刻,又是一阵更大的叫好声从那边传了过来,又有旗牌官上前大声奏报,他这才听了个分明。

“启禀皇上,英国公、安远侯、宁阳侯十箭全中,武安侯郑亨十箭中八,永顺伯十箭中七,兴安伯徐亨十箭中七……应城伯无一命中,隆平侯告病未曾比试。”

洋洋洒洒十几个名字报出来,朱棣起先还是笑容满面,继而便渐渐阴沉,听到最后两个名字的时候,他更是勃然大怒,当即厉声斥道:“虽是驰射小戏,可诸将分领各军,骑射就是根本,若是视此如同儿戏,如何领军!应城伯孙亨暂罢领军,隆平侯张信免去总督官之职,随军办事!”

正在后头的张越原本还在心中庆幸,听到朱棣这话,连忙收起了脸上笑容。这皇帝还真是喜怒无常的主,赢的人还没赏赐,就首先处置起了最末的两个倒霉蛋……等等,应城伯孙亨,这仿佛是孙翰的父亲?

好在朱棣大发雷霆之后,总算还记得这是一场有赏有罚的比试,当即命赐英国公张辅、安远侯柳升、宁阳侯陈懋牛羊各两口,钞十锭,金碗一对。这大多是沿路扫荡鞑靼各部的战利品,三人自是一一拜谢,而朱棣赏过之后,却又调转马头看着杨荣金幼孜和张越。

“你们各猜中了一人,眼力都算不错,各赏骏马一匹。”

三人齐齐下马拜谢,就有人对一众勋贵解释了先前天子的那一问。诸将恍然大悟的同时,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哂然一笑,有的窃窃私语,而张辅却不禁便对同受上赏的柳升和陈懋笑道:“杨学士金学士恰是慧眼如炬,我这侄儿却全凭昔日那点印象。要是我今天意外失手,他可就得跟着一块丢脸了。”

陈懋本就寡言少语,不过笑说英国公谦逊,而柳升则是满不在乎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杨荣金幼孜不过是拿咱们比拼他们的眼力,张越却是一门心思相信你这个长辈,那才是真心话。本来嘛,为人子侄,难道还能胳膊肘往外拐说别人能胜?”

此时已近傍晚扎营的时候,众将议论了一会就各自散去了。由于杨荣金幼孜此次北征都只带了两名随从,张越总不好越过他们俩,因此之前本打算只带彭十三一个随行,其余人都留在开平。结果还是彭十三去和张辅嘀咕了一番,把连生连虎留在开平,一大帮人都成了英国公的家将。如今虽说他是文官,但由于是皇帝钦点,因此营帐就在中军处,离那顶被群星拱月簇拥在当中的御帐并不远。只是,这么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召进那顶御帐。

御帐外头看不出华丽,但里头却收拾得极其雅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地上还铺着厚厚的棕色羊毛毡毯,踩上去极其松软。这会儿正是朱棣用膳的时候,随行的宦官抬了一张小桌子上来,上头琳琅满目摆了不少盆碗,从燌羊肉、清蒸鸡、椒醋鹅到烧羊肉、羊肉撺汤……总之除了肉还是肉,此外就是馒头。原本饥肠辘辘的张越一看这些菜肴就没了胃口,因为这些东西他这几个月实在是吃多了。

朱棣没有一面吃饭一面问话的习惯,因此由着宦官布膳,他便对张越吩咐道:“军中少文官,你一个人独住太扎眼,回头搬去和杨荣金幼孜他们同住。”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与其一时打痛,不如钉一颗钉子

杨荣金幼孜两次随同北征,深得朱棣器重,其军帐等同于一应勋贵,因此极为轩敞。当两人得知张越要搬来同住,都觉得极其诧异。毕竟,阁臣位虽卑,职权却极重,原本就不是六部寻常司官能够相提并论的。即便是杨荣觉着出征在外凶险难测,需要多加留心在勋贵中间声望极高的张辅,也着实猜不着皇帝这一招的用心,更不用提金幼孜了。

而原本独住惬意的张越则更是不惯和这么两位重要的阁臣同住。他虽说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但天知道碰上什么压力会不会一时失控?于是,一到晚上扎营的时候,他便借口帐内闷热,在帐外找地方挂马灯,随即铺开牛皮席子盘腿看一个多时辰的书,直到要睡觉的时候方才进去,哪怕是这两位学士奉诏随侍御前,他这个习惯也丝毫不变。等到大军行出应昌的时候,杨荣金幼孜都觉得张越深知分寸,渐渐不在意帐篷里多了这么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同僚。

而白天行军的时候,整个明军方阵异常壮观。居中的乃是皇帝以及安远侯柳升所率的中军大营,营外分别是左哨、右哨、左掖、右掖,步卒在内,骑兵在外,而神机营更在骑兵之外。而在这些人之外则是各省都司选送的精锐,整个长围将方圆二十里全部囊括在内。士卒无论是放牧还是打柴,都不许离开长围,哪怕是护送军粮的民夫,亦是紧随大军之后不许稍离。而长围左右前后三百里处,则有左都督朱荣率人搜索,可谓是万无一失。

跟着大军行进了这么些天,对于这三十万军队外加数万民夫浩浩荡荡行军的场景,张越早已经见怪不怪。他自然不如文思敏捷能够在马背上随行记录赋诗的金幼孜,但跟在后头也是抓紧时间记录。然而,沿途倒是看见过好几次被人弃置不顾的蒙古包,但不要说阿鲁台,就是连小股的蒙古兵都没有撞见。想起那时候阿鲁台挥师攻兴和的气焰,再想想如今的避而不战,他自是明白这便是草原民族出了名的原则。

欺软怕硬,打得过就欺,打不过就跑,这简直是屡试不爽的真理。

这期间也不是没遇到过状况,就比如说,大军快到应昌的时候,开平急报虏寇兴和,但朱棣压根不理会回援的说法,只抓着最要紧的那一条——直捣黄龙,除了贼窝之外什么都不用管。终于,在前几日搜索一无所获之后,朱荣终于擒获了一些还来不及撤离的鞑靼人。

对于一心想要一次性解决阿鲁台的朱棣来说,抓到了活口自然是精神一振,而对于尚无资格参与这种场合的张越来说,审问这些人的结果实在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此时此刻,他奉旨前往中军安远侯柳升处传命,回转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已经升职的周百龄。

“小张大人,听说抓到了鞑子?”

“就是几个零散的牧民,看到那阵仗吓破了胆,恐怕问不出多少消息。”张越见周百龄一身盔甲,便笑着说道,“不是我泼你的冷水,这一回恐怕不像前两次,打不起来。阿鲁台实力未曾全部恢复就想着挑衅,再加上得知部酋离心,如今肯定是众叛亲离。有了上一次撞上大军大败亏输的前例,他这一次大约只有避开大军逃遁这一条路可走。他可以一直向北逃,咱们却不可能一直往北追。毕竟,瓦剌这一次只是表面恭顺,却压根没有派兵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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