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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639)

碧落没想到顾氏竟是先开了口,不禁往灵犀看了一眼,见她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不禁暗叹自己比不上她。正愁不知道如何向顾氏提这件事的王夫人更是大吃一惊,见这并不像信口说说,她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连忙站起身行礼。

“多谢婶娘成全。我实在是想不到那头犟驴子居然有开窍的时候,想当初给他说媒的也不知道多少,他却一个劲地推,偏看中了您一手调理的人。婶娘实在是体恤,可怜我今天来的时候满心忐忑,就怕您怪我只知道从您身边抢人。”

无论冯氏还是李芸赵芬,甚至是屋子里其他几个丫头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一桩喜事,一时半会竟是全都反应不过来。当顾氏又和张越杜绾说话时,她们一个个方才恍然醒悟,那目光全都往灵犀身上瞧去。

这灵犀莫非失心疯了?彭十三都已经四十出头了,就算本领不错也只是英国公府的家将,灵犀若是嫁了他,怎比得上在这府中的荣华富贵?

顾氏和王夫人谈妥了日子,便叫了灵犀上前。见其跪下二话不说地磕了三个响头,她却没有立刻叫起,而是叹了一口气:“你伺候了我十几年,如今你自己选的路,我成全了你。这嫁妆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待会我就让她们收拾出来,不枉你跟了我一场。”

说完这话,她便对王夫人笑说道:“宛娘,你要走了我这家里最得力的丫头,我也不能便宜你。这彭十三还是英国公府的人,我不和阿辅抢人,但是以后让他多多帮着越哥儿。还有灵犀,我这边可是时常要叫人过来的,你可答应?”

“那是自然,那个犟驴子除了老爷,心里也就是先惦记着越哥儿,然后才轮到敬我。至于灵犀更是您亲自带大的人,我怎么会不放?”满口答应的王夫人瞧了瞧张越,随即又笑道,“越哥儿,我要走了你的人,不如补给你一双。前几天高泉刚刚买来一对小丫头,年纪不过十三岁,却都是乖巧人,回头送来给你,如何?”

第五百六十三章 喜气,哑谜

张家这一支虽然比张玉那一支晚迁出祥符开封老家,但既是百年世家,奴婢家人自然不少,更有些乃是几代执役的世仆。到了京师之后,张攸因战功封伯,张倬张越父子高中进士,于是这一家方才真正有了屹立于京师权贵之林的本钱,宅子先后扩建了两次,下人也比往日多了一倍。这其中有朝廷赏赐功臣家的奴婢,有自愿卖身投靠的,有人牙荐来的,更多的却是亲友人家赠予的,便是顾氏屋里如今伺候的两个,也全都是王夫人所送。

因此,听到王夫人这么说,顾氏不禁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他自个儿把好端端的人放了手,你还惦记着他干什么,留着自己使唤好了。灵犀虽说嫁了人,可这家里的事情又不是不管,嫁了她一个,越哥儿还多饶带了一个,有什么吃亏的?再说了,先是你,又是惜玉,你们家里今后也不知道要添多少人口,你这些可靠人不留着,以后临时要寻就难了。”

这时候,张越也笑道:“灵犀伺候了祖母那么多年,又在我身边照应得妥妥当当;彭师傅教了我这么多年,又助我良多,如今他们两厢情愿,灵犀有了倚靠,彭师傅有了佳侣,我心里只有高兴,哪里还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祖母给灵犀备了嫁妆,我也早就备好了贺礼,到时候要好好贺一贺,哪里还能收大伯娘你的人?”

“好好好,越哥儿你执拗起来和老爷一个样。老爷每次说起彭十三,那都是咬牙切齿,可要真有什么事情,却都是第一个想到他,逢年过节什么都是第一份。要不是那头犟驴子忠义双全,早就谋了军职当官,哪里还会在府中担一个家将的名义?不是我夸口,他那武艺不比老爷放出去的其他三个家将差,而且心思更细密,老爷一向倚重。”

王夫人心有所悟,说到这里就笑着岔过此事不提,旋即便指了指身旁的碧落:“说起来咱们家里这些个能干得力的大丫头一个个都嫁了,碧落如今也是我那里得力的管事媳妇,婶娘之前不是还带出了一个玲珑?不过几年,小的就一个个都接了上来,等他们也一个个都出息了,这才是家族的兴旺之道。对了,秋痕和琥珀呢?”

“她们年初从宣府回来就给我磕过头了。”顾氏看了一眼面色发窘的秋痕和琥珀,莞尔笑道,“不但是她们,超哥儿起哥儿赳哥儿身边那几个,也都一起磕过了头。家和万事兴,起哥儿前些天还给我狠狠教训了一顿。男子汉大丈夫,英雄爱美人不要紧,但要紧的是担待,千万不要学他大哥自以为是瞒着家里金屋藏娇,结果闹出天大的风波。当初清远伯就是毁在一个外边弄回来的妾手里,于是举家败落。咱们家里若有这样的,那么他就不用姓张了!”

这一番说话到最后却演变成了教训,王夫人少不得看了一眼张起。又陪坐说了一会话,顾氏便倦了,大伙儿便各自辞了出去。家里的惜玉才刚生产,但王夫人忖度有丫头仆妇照料,稳婆大夫也还在,就不急着回去,先到冯氏屋子里坐了一会,商讨了一会张赳的婚事。

尽管婚事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武安侯郑亨归来,而且班师诏既然下了,应该那时日就不远了,但谁也说不准顾氏能否撑到那时候,这竟是她和冯氏心中最大的隐忧。

从冯氏那边出来,王夫人想起前日得了一封张辅的家书,如今皇帝班师的时间又已经有了准信,因此她便索性带着碧落往张越那里去。才进院子,她就听到了一个大声嚷嚷。

“气死人了,姐姐,姐夫,你们评评这个理,万大哥之前帮忙分明是因为敬慕爹爹,后来也常常来请教学问,和我有什么相干,岳大叔他们可恶不可恶,竟然编排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我早就说了一辈子不嫁人,好容易有了这么疼我的爹娘,我才不要嫁!”

辨出是小五的声音,王夫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冯远茗毕竟是脾气古怪,平日无事不喜欢上国公府,常常是小五来哄着天赐用药浴,就是针灸也都是她一手包办,因此她那个宝贝儿子极其黏着这位五姨。小五什么都好,偏是这执拗的脾气让人头疼,这会儿也不知道又是为着什么嘀咕。

“你既然都知道岳大叔人嘴碎了,还惦记着他的话干什么?爹娘都还没把你许给人家呢,你就在这里大吵大嚷说什么不嫁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心虚看上他了!瞪什么眼,你就不知道一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声音那么大,需得知道隔墙有耳,要是闹到人尽皆知,到时候你就是不想嫁也得嫁。”

听到杜绾这话,王夫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见门口那个侍立的小丫头也是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她也不责难,索性自己打起帘子进了屋。跨过门槛四下里一看,但只见小五涨得脸色通红,杜绾满脸促狭,张越则是站在那里怀抱双手似笑非笑,那气氛殊为诡异。她乃是过来人,此时一下子就明白了,面上的笑意不觉更深了些。

“越哥媳妇还真是说得没错,这隔墙有耳,你声音这么大,我就是不想听也听见了。小五,要真是你家里下人嚼舌头,你回头禀告了你爹和你娘,不许那个人再上门就是了。你爹娘那么疼你,这点小事情还会不答应不成?”说到这里,看见小五面色大急,王夫人不禁莞尔,旋即打趣道,“看把你急的,就算是真的喜欢,那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么?你平日那么大方爽利,这时候反倒忸怩了?”

此时此刻,小五的脸色就好似煮熟的虾子似的,红扑扑得异常娇艳。重重一跺脚后,她越发觉得满屋子人全都是戏谑可恶的样子,于是便气咻咻地说:“我去瞧瞧老太太,不和你们说了,就知道胡说八道,你们全都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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