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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679)

“对付草包自然是最容易的,您就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林沙绝口不提袁方为何会忽然想起那一对母子,只是欠了欠身,姣好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对了,大人可知道,因为海寿去年从朝鲜带回来了十几个美女,如今皇上夜夜无女不欢,不少大臣都颇有微词。公主为了让皇上同意他去探视李茂芳,精心挑选了一批美人充作戏班优伶献给了皇上,若是此事让大臣知道了……”

“此事不用理会,太子殿下看不惯永平公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后不会放过。”袁方却打断了林沙的话,旋即举重若轻地问道,“那毕竟是你的昔日旧主,你就不存任何香火情?”

“既是旧主,也是寇仇。”林沙平日在袁方面前总会掩去少许精明和偏执,此时却是冷笑了起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在范家为她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到头来她只是惦记我是否真死了,恐怕知道我没死还会捅我一刀。时至今日,大人还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袁方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巾帼不让须眉,从古至今都有这样的女子,你又不是例外。只不过,既而为人,有什么事放不下那也是理所当然,就是我也是一样。林沙,闲下来的时候好好想想,除了不甘,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才是你活在这世上的真正意义。”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不可无胆,不可无谋

由于五服之内亲戚众多,官员们一年到头总有几回丧亲的经历,因此除丁忧之外,文武百官服期丧或其他轻丧时,在衙门理事及上朝时一概除服,这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而为了表示对亡者的哀思,即便不服,人们在外头也都会选择素淡颜色的衣裳。其中,青色乃是大多数人的首选。张越一回来销了假就出现在人前,于是便一直穿着青衣青靴。

他如今仍是兵部郎中,只武库司的职司已经另外委任了一员郎中,他并不用去兵部点卯,反而是詹事府那里需得日日到。由于身兼詹事之职的蹇义大部分时间得周顾吏部的事情,多半都不在詹事府,他需要打交道的主要就是那一个个老学究。只不过这些人都是清高自傲的,他借着居丧很少说话,也没有任何人来烦他。

詹事府位于六部衙门和翰林院的东边,再往南几步就是城墙,再往东一些就是崇文门,乃是京师之中一等一的嘈杂地方。三进的小四合院中一共有二三十个人,其中大多数人的年纪都在四十以上,不满三十岁的除了张越之外,也就是几个打杂的皂隶。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东院的大伙房按照惯例给詹事府中的官员送了饭菜。张越这大半年来都是素食,便一如既往只取了白饭。正就着酱菜拨饭粒的时候,他就听到一个年轻皂隶在外头唤了一声,出门听了那人报的事,他就匆匆出了詹事府。却只见大门西边的拴马柱前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少年。认出这是石亨,他不禁愣了一愣,然后才走上前去。

“怎么只有你?你表姐夫呢?”

石亨原本跟着王瑜东奔西跑,比从前在家里时还多见了不少世面,很是喜欢这种快活日子,结果第二次见了张越之后,他立刻就被王瑜丢在了家里责令反省,差点没憋闷坏了。然而,他是个直肠子的人,家里姨母劝表姐劝表姐夫更劝,他便觉得自己好似真是太莽撞了,老是做错事,因此这会儿站在张越面前,他就没了当初那幅大大咧咧的模样。

“表姐夫昨天动身去开平了。”见张越吃了一惊,他连忙解释道,“因为表姐夫之前勤勉,因此得到了上官举荐,武安侯亲自下令调了他过去。他说我跟过去不合适,所以就让我呆在家里,今天是表姐带我来的。”

听说是金夙也来了,张越不禁吃了一惊,随即才看到墙根处停着一辆半旧不新的黑油马车,一个车夫正站在马车旁,而前头的方格棉布车帘已经揭开了一角。当下他便走上前去,见马车中的金夙身穿紫绢小花衫子白色挑线裙子,看上去显得有些清减,便颔首打了个招呼,因问道:“你们真放心把石亨托付给我?”

“我三姨母就这么一根独苗,只盼着他能有出息,倘若三表哥能帮忙照应,我和我娘都感激不尽。”坐在车上的金夙不便下车行礼,便只能欠了欠身,“倘若他只是寻常顽劣少年,咱们万不敢麻烦,但他还小,琢磨琢磨或许能成大器,相公也一直对我说小亨比他那时强。”

“各人有各人的优点,你家相公沉稳干练,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张越微微一笑,随即就点了点头:“那好,我下午便要去府军前卫,正好带上他一起去,也好看看他的本领。夙妹妹回去吧,回头告诉王瑜,这个忙我应下了。只不过,他跟着我说不定得吃苦头,以后你们别后悔就行。”

“只要他出息,吃点苦头算什么!”金夙小时候便和石亨要好,此时便笑意盈盈地招手唤过了石亨,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一字一句地嘱咐说,“小亨,别忘了你娘还在家里头盼着,一定要争气!你在学武上头吃了那么多苦都不曾埋怨过一声,以后遇上事情也要学着这份坚忍。记住,听张大人的话,他说得准没错!”

没料想自己的话也有被人称作是准没错的一天,张越不禁哭笑不得。然而,看着那魁梧的石亨在金夙面前乖乖地点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他自是不会再说什么。等到金夙谢了他,那车夫上前放下车帘赶车离去,他便把石亨叫了过来。

“我下午未时三刻去府军前卫,眼下还要在詹事府呆上一会,你看到那个茶馆没有?”指了指詹事府斜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他就对石亨说道,“眼下还是午时二刻,你到里头坐着等我,不许到处乱跑,到了时辰我准时出来找你。记住,要是我出来找不到人,什么府军前卫之类的勾当也就全部不作数了!”

瞧见石亨把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又说身上带着茶钱,他便不再多话,转身进了詹事府大门。等到了院子里,他招手唤来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皂隶,问明其下午并无杂事要做,就递了几贯新钞过去,这才低声吩咐说:“给我看着刚刚那个来找我的少年郎,记下他都去过什么地方干过什么事情,一会事无巨细都来报我!”

那皂隶知道张越一向性子和善,这回出手又给赏钱,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自是连连点头,很快便溜出了门去。而张越则是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屋子,见同在一间屋的两个同僚都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他也就不去打扰他们,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了看书。

未时三刻不到,张越就收拾好东西出了屋子。从那皂隶处得知这一个多时辰中石亨竟是耐着性子一直呆在茶馆中,只是实在闲不住的时候起身走了几步,他不禁很是意外。等出了大门,他看见彭十三已经牵着马等在了那里,知道让牛敢捎带的口信带到了,就上前与其分说了几句,然后就到茶馆中把石亨带了出来,三人一起上马往府军前卫校场赶去。

四人才刚刚到了地头下马,另一边的方向便是一阵烟尘滚滚,不多时,就只见几十个人簇拥着朱瞻基疾驰了过来。为首的朱瞻基一跃跳下了马,见张越带着人上前施礼,他便随便摇了摇马鞭子:“好了好了,这又不是宫里,没人挑你的礼数。元节,你到开封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让我看看你之前的骑射功夫可有荒废!”

听到这话,张越不禁笑了起来。自从随朱瞻基常常到府军前卫操练骑射,也不知道是被朱瞻基娴熟的弓马技巧给刺激的,还是之前战场经历大大锻炼了他的身体,抑或是那赌斗着实太磨人,他的骑射功夫如今竟是很有了些长进。只不过,回开封安葬祖母期间,他总不好练习这些,因此,接过朱瞻基递过来的柘木弓,他登时觉得有些手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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