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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690)

“拦驾的情形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不过后来皇上离开内教场的时候,原本奉命送李茂芳回万春宫的刘公公恰好上前禀报了一番,皇上当即大发雷霆。看那个样子,仿佛是李茂芳又做了什么不成器的事。照这个光景,他和珂妹妹的婚事只怕要不作数了。”

朱棣今早带的是御马监亲兵,人多嘴杂,那消息自然是藏不住,军中不少人都知道了,自然有人明白李茂芳和张家的亲事仿佛有些干碍,就往英国公府报了信。然而,即便王夫人得了讯息有几分那样的希望,也没想到张越最后一句话竟然这般肯定。

“越哥儿,莫非……”

“冲撞御驾本就是大罪,但念在他是嫡亲外孙,皇上兴许会放过,但欺君之罪却非同小可。”张越看见张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如释重负,不禁想起婚书已定,倘若张輗没有足够的胆魄,恐怕仍是要耽误一辈子,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但想想李茂芳要是真能死了,张輗这个当父亲的也好歹该拿出些气魄来,他便加重了语气说,“大伯娘,你还是和輗二叔再商量商量,事已至此,他也应该好好设法了。”

万春宫位于西苑太液池以南,当初曾经是一位妃子住过的地方,刘永诚虽说是御马监太监,但从前也来过这里两回。仅仅是半天的工夫,这里上上下下的人就被他全部换了一遍,此时他站在那蓝底金字的牌匾下头,眯缝的小眼睛里头藏着深深的寒光。

“公公。”

“那些证人都已经看好了?”

“是,刚刚乾清宫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不想见李茂芳了,公公不必提他过去,让他……自生自灭。”那中年太监乃是刘永诚在御马监栽培的一个心腹,此时看见顶头上司那脸色阴森森的,便小心翼翼地说,“听说是交址传来捷报,黎利被擒,所以皇上很高兴。”

得到这样的消息,刘永诚不禁觉着有些意外,点点头就提起袍子的下摆,跨过门槛进了面前那座光线昏暗的大殿,又从屏风后头拐进了后殿东暖阁。此时此刻日头已经差不多落山了,因为白天那些事情的缘故,这里连一盏灯都没有点,只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些家具摆设的影子。尽管如此,眼睛极好的刘永诚仍是一眼瞧见了雕花木床上的那个人影。

“小侯爷?”

说话的一瞬间,刘永诚一下子换成了恭恭敬敬的表情。点着了一旁的烛台,眼看那火苗簌簌跳动了起来,他便回过了头,笑容可掬地上前行了礼。因见李茂芳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小侯爷未免太不经心了,这送给皇上的寿礼也敢造假,扎得那两位姑娘的胳膊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这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看得出来。您就是捱了这小小的苦楚又如何,回头放出去了海阔天空,那时候再享福也不迟!”

自打刘永诚送他回来之后忽然翻脸拿下了所有宫人内监,李茂芳就觉察到了事情不对劲,这会儿更是咬牙切齿:“我爹是侯爵,我娘是公主,我生来便是金尊玉贵,你凭什么质问于我?你这个阉奴竟敢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区区两个贱婢的指斥就能定我的罪,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是,老奴确实微不足道,可老奴伺候皇上的时候,永平公主还没出世呢!”刘永诚收起了那恭谨的表情,冷冷一笑道,“欺君之罪罪不容恕,其实两年多前的事情就足够让小侯爷上一次法场了,皇上不过是法外开恩,如今两罪并在一块,说不定您还得上锦衣卫诏狱走一回呢!啧啧,当初谋逆的那么些人,孟贤算是运气好的,其他人可是在锦衣卫中折腾得半死不活,这才在西四牌楼显戮,否则小侯爷这金枝玉叶也能尝尝上刑场是什么滋味……”

“你……你胡说八道!”

“皇上但凡还对小侯爷您抱着一丁点宽恕之心,这会儿就该召了您去劈头盖脸大骂一顿,可眼下皇上特意让人传命来,说是不想见你,让你在西宫自生自灭。之所以如今不下明旨,只是为了万寿节那点子兴头罢了。小侯爷好自为之,要是您没法自生自灭,恐怕就是司礼监少监陆公公来了。哦,要说他是东厂督主,手段比老奴强得多……”

刘永诚自然明白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能奏效,果然,等到一番话说完,李茂芳已经完全瘫软了下来。眼见那个刚刚还死要面子的家伙这会儿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等到了外头才停下了步子。

虽说上次的事情是安阳王策划,但永平公主也有跑腿,所以他既然差点丢了性命,那么就从李茂芳身上先讨回来!

第六百零三章 风水轮流转,已到提亲时

尽管万寿节当日皇帝御奉天门受百官和四夷使节朝贺,那情景乃是迁都北京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尽管教坊司特意编排了最新的贺万寿之曲,曲调极尽庄肃;尽管翰林词臣及勋贵于寿筵上应制赋诗,颂圣之词数以百计……然而,想必万寿圣节的普天同庆,前一日发生的两件事方才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关心的焦点。

万寿节前日,皇帝阅府军前卫,因将士用命,大悦,赏赉钞币有差,赐皇太孙天子剑。

万寿节前日夜,永平公主子李茂芳自缢于西宫。永平公主坐教子失道,幽闭府中。

尽管随着汉王和赵王的先后见罪,太子的储位看似不可动摇,但由于之前太子两次监国期间都由大臣因故被杀或是下狱,仍是有人心存几分不可告人的念头。可现如今皇帝一头赐皇太孙天子剑,一头却又因先头犯下大罪的李茂芳之死迁怒永平公主,这此消彼长间的名堂,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于是,哪怕是赵王万寿节这一天随班朝贺,两年多来头一回出现在人前,也鲜有希冀从龙之功的人上前巴结,大多数人都本能地躲着这位复出的亲王。

对于这样的局面,朱瞻基自然是高兴得很。他没想到,就在自己请朱棣大阅府军前卫的这一天,竟是还出现了这样值得高兴的插曲。眼见父亲这么多年来饱受汉王赵王压制,勋贵之中不少人至今还畏惧汉王的武勋威风,他心里自是恨得牙痒痒的,因此前一次赵王谋逆的事情他始终耿耿于怀。如今虽说赵王开释,李茂芳却死了,无疑也是解气得很。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永平公主若是安安分分当她的公主,少掺和那趟浑水,自然是好过得很,偏她非要跟着两位皇叔一条道走到黑!”

此时此刻,他在明德斋中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又想起赵王朱高燧万寿节那天脸色勉强的模样,不禁大是快意,撂下这句话后又转头对屋子里的陈芜说:“陈芜,你说张越是不是福星?帮我解决了老大的疑难不说,而且还带来了这样的好运气。”

情知朱瞻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陈芜自然得投合这位主儿的口气,连忙附和道:“殿下,还不止这些呢,乾清宫那边捎来话,说是您送上去的贺礼皇上喜欢得很,直接摆在了东暖阁的架子上。太子妃前去请安的时候,皇上还对太子妃夸奖您文武双全,智勇兼备。”

由于从小的严格教导,朱瞻基对朱棣的夸奖自然是极其注重,此时不免笑了起来:“说起来,如今就连那几个难对付的老夫子念叨我的次数都少了几回。往日他们只知道稍有不如意就去皇爷爷那里告状,现如今皇爷爷赞我一句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他们就都消停了!说起来,我这些侍读侍讲中,学问人品还是王师傅最好。对了,我昨天提到的那块镇纸,你晚些时候送去张府,顺便和张越说一声,让他在兵部好好呆着,什么外放知府都是流言。”

永乐年间用兵极多,但由于朱棣在用兵事上往往乾纲独断,兼咨五军都督府,因此兵部在实权上头并不算太显眼。而兵部四司中,武选司最显赫,职方司最关键,武库司虽说油水多,却也得有命去捞,而车驾司则完全是冷衙门。万寿节之后,张越就从武库司迁职方司,试职方司郎中,这几天便是不停地和北边军报打交道,却还要应付各种莫名其妙的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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