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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704)

除了礼部为公主治丧的必要排场,公主府的丧事办得冷冷清清少人问津,然而在另外一头,却有人正在忙着筹备喜事。万世节和小五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三,虽说男方没什么亲戚,但万世节为人洒脱豪爽,朋友却是不少,就连如今已经很是稀罕的大雁彭十三也送来了一对充作到时候的聘礼,而彩礼嫁妆之类的则是一切从简。

用小五的话来说,她要是在乎钱,也不会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家伙,而万世节更不在乎这个,他要是看重嫁妆,京里有的是家财万贯的财主千金,愿意招进士当女婿的多了。

于是,两边拟好了宾客名单,少不得派人往亲朋好友家里送喜帖。小五惦记着孟韬孟繁兄弟已经走了,孟家只剩下女人和孩子,便决定亲自去孟家一趟,看看孟敏是否能够来一趟,谁知恰好一出垂花门就撞上了张越。她虽说曾经忸怩过一阵子,但如今婚期在即反倒是恢复了从前的大方,歪着头看了看张越就眨了眨眼睛。

“姐夫,你真的又要离京往北边去?”

这还是没准的事,张越只是对杜绾提了提,没想到小五竟然直截了当问了出来,自是不由得心生诧异:“这事情还没个准数,你姐姐居然和你说了?”

“姐姐才不会那么嘴快呢,她呀,就连爹娘那里也都不透露,怎么会和我说!”小五气咻咻地哼了一声,旋即双颊上却是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是万大哥告诉我的,他可是和你同在兵部,消息灵通得很。他还说,但凡有苦差事就是你扛,这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情知万世节素来心直口快,张越也没往心里去,不过是哂然一笑罢了。得知小五往孟家去,他便在心里想了一想,随即主动说:“孟韬前些天走的时候,还托我多多照应他家里,那里如今都是女人孩子,我一个人也不方便过去。既然你要亲自往那里送请柬,今儿个我正好要出城去通州办些事,就顺道送你去西集镇吧。”

小五自是欢喜多一个人相陪,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和张越一路并肩出去,得知他今天是来向杜桢送交阯的安抚方略条陈,她便无趣地撇了撇嘴:“你成天忙得连人影子都瞧不见,万大哥也老是不见人影,爹爹更是起早贪黑地忙,男人们都是如此,整日就不在家里。以前看着娘和姐姐,我老觉着她们呆在家里无聊,以后就轮到我闲得发慌了!”

“哪有那么夸张,你又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就算成了婚,你想到哪里去难道还会有人拦着你?再说了,老万若是成天呆在家里,指不定你还嫌他烦呢!男子汉大丈夫,未必一定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总不能当懒汉不是么?”

“姐夫,你就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见小五朝自己做了个鬼脸,随即皱了皱鼻子钻进了马车,张越就翻身上了马。一抖缰绳起行,他忍不住微微失神。想想他到这里已经十一年了,相比前世那种不知前路的日子,他如今有父母兄弟,有妻儿姐妹,有亲长知己,这生活过得精彩万分,丝毫没曾虚度。既然该有的都已经有了,这次又不像上次还需要捞自己的老岳父,是不是该想个法子?

朝中那些老大人们心眼多就罢了,可他不是他们随便支使的棋子,皇帝可只有一个!

第六百一十五章 畏之如虎

盛夏的日头极其毒辣,策马急驰之下,迎面刮来的都是阵阵热风,不一会儿张越便感觉到头颈中黏糊糊的,后头的纱衫子已经贴在了背上。地上的热气持续不断地蒸腾了上来,直到出了城拐上一条林中小道方才稍微好转了些。然而,等他这一行人赶到西集镇白沙庄,恰是看到这里已经是乱成一团。

白沙庄统共有六十顷地,正经附籍的佃户再加上长工,本来大约有五六十户,两百多号人。然而,自打今年初以来,不少家中原本有田地的也都愿意交献土地当佃农。大明朝的赋税轻,但徭役摊派却很重,顺天府因北征而随军的民夫中,十停之中竟有三停没能囫囵回来,而纵使是完完整整回来的人,面对的也是田地荒芜或者是土地被淹没的结局。

去年的顺天府水灾让宛平通州各地不胜其苦,哪怕官府赈济,毕竟仍是大多数日子过得艰难,眼看到了完夏税的时候,自然少不得有人打起了勋贵优免的主意,尽管不是年关,刚刚收获了小麦的佃户们也少不得一年一度和东家打擂台。人心都是不知足的,知道孟家的两个成年男丁不在,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于是白沙庄前的人最多,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都说不日又要出兵打仗了,保定侯家是头一等的勋贵,自然是免差役,咱们辛辛苦苦在这里干了那么多年,要是还得轮到民夫抽丁,岂不是折腾人么!”

“就是就是,去岁顺天府水灾,咱们这些地也受了不小的害,不少地直到播种的时候还没救回来,这一亩地两斗的租子实在是太高了,把咱们扒了皮也不行!”

“他们都是自愿献地的,每个人十几亩,这百八十个人家在一块至少就是十顷,到时候明年交租子的时候岂不是就多了?大小姐这租子确实收的不多,可今年实在是交不出来,与其苦苦纠缠咱们,还不如收了他们的地,明年就没有如今这饥荒了!”

听到这些此起彼伏的嚷嚷,张越立刻明白了今日这乱哄哄的场面缘何而来。之前他记得很清楚,由于东宫知晓了赵王私纳投献以及收容逃亡民夫的事,京畿附近对于这一类的勾当查处得严了很多,却不料如今这种风气仍有抬头。百姓畏徭役如虎,这自然可以理解,然而,如今朝中根本还没提过是否要打仗,外头怎么就流传起不日要出兵打仗的传闻?

尽管白沙庄属于保定侯府,但早就被孟瑛送给了侄儿侄女,只是因为徭役和赋税的缘故未曾过户。这一层关系明眼人都知道,佃户们也自然不例外,保定侯家的擂台无人敢打,但思量着这儿做主的是女人,他们自然少不得闹腾闹腾,希望能多得些庇护,少出些钱粮。这就苦了庄上的总管,此时眼看群情汹涌,满头大汗的他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更唯恐这些人一个不好冲进庄去闹出什么事故来,自然是急得直跳脚。

“去岁的水灾确实是淹了少许田地,可该免的已经免了,白沙庄的租子是最轻的!安远侯家的地是三斗五升,英国公家的庄子是三斗二升,就是保定侯的其他庄子上,也都是二斗八升到四斗不等,这还都是各位老爷体恤特意减了。你们种的是通州附近最丰腴的地,交的也是那么多田庄中最少的租子,如今还嚷嚷减租,岂不是存心让主人家去喝西北风?至于徭役抽丁,官府是有制度的……”

既然连这话都撕掳了开来,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一时间就有人高声喝道:“咱们愿意每亩地多交三成的租子,只求今年北征官府征发抽丁的时候能够免役!”

“我还愿意多交五成呢!”

眼见那总管被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搅得手忙脚乱,张越便对随行的张布和牛敢做了个手势,只见两人并肩策马上前,凌空挥舞鞭子叱喝了几声,不一会儿便开出一条道来。他和彭十三护着马车到了庄前,见那个中年总管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便笑着点了点头。

“越……越少爷?”

“我刚刚在外头都听见了,怎么,在为了夏税和抽役的事情打擂台?”

那总管头上戴着六合一统小帽,听张越这么一问,再看看他身边那四个跨着腰刀精神抖擞的护卫,顿时觉着有了底气,连忙上前跪下磕头,等起身之后就赔笑道:“您说得不错,这些人确是在打擂台呢!自从搬到了这白沙庄,先头有好些地搁着荒了,小姐说租子轻些能多招纳些佃户,所以咱们的租子素来是最少的,若种的是稍有些荒弃的地,头两年还免租,更是发给种子农具,偏生这些泥腿子年年闹腾,从来没有好好完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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