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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750)

见后头崔妈妈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便问道:“怎么让菁儿穿这么一身?除了百官素服需二十七月之外,其余军民都是二十七日,如今不是已经过了时间?还有,大冷天的,外头连一件披风斗篷也没有,着了凉不是好玩的。”

“我里头穿得很厚实,都是嫂嫂亲手做的衣裳,不用穿什么披风,还是哥哥穿!”

张菁从张越怀中跳下,却是解了大氅硬是塞给了张越,随即有板有眼地说:“姐姐说,昨日上朝的时候,百官都已经换了吉服,惟有皇上和杨阁老还有大堂伯仍是素冠麻衣,皇上赞大堂伯比六卿还懂礼节,是百官楷模。所以,爹爹说有这样的夸奖,咱们家也得留心些,家中上下还是着素色衣裳好。那些皮裘之类的大氅披风也暂时收起来,过一阵子再说。”

崔妈妈忙笑道:“难为三小姐记得齐全,就是这么一回事。咱们少奶奶说,咱们家因为英国公的关系,难免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从上到下都得留心。老爷也赞同,各位少爷少奶奶都没有异议,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得知这么一件事,张越就点了点头,牵着张菁的手一面走一面若有所思地沉吟着。忽然,他记起张菁刚刚说话时提起了爹爹,崔妈妈也说到了老爷,他立刻停下了步子问道:“菁儿,你刚刚说爹爹?爹爹到京城了么?”

“没错,爹爹来了,说是大伯父让他上京办些事情,可惜娘没有跟来。”提到母亲,张菁不禁很有些想念,遂皱了皱鼻子,又抬起头说,“哥哥,我可想娘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开封府去探望娘?啊,都说话忘了,爹爹之前出去了,咱们先去见姐姐!”

被小丫头这话一勾,张越也想起了母亲孙氏。自从当初离了开封,他和父母就是聚少散多,一年到头都难能见上几回,每次相见,孙氏都当他小孩子似的千叮咛万嘱咐。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回父亲单身上京,母亲在开封会不会胡思乱想。

还没到自己的院子,张越就看到那边门口有人探头探脑,旋即又听到了一声嚷嚷。眼见里头好些人拥了出来,杜绾站在头里,他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趁着说话间往里走的时候,他便悄悄抓紧了她的手,重重握了握。杜绾顺势一抽没能挣脱,见别人都不注意,也就只好顺了他去,却又白了他一眼。

进了烧着暖炕的屋子里,张越随手把手中的披风丢给了一个小丫头,随即便由着人打水洗脸净手,等到了炕上东边位子上坐下,乳母便带着小静官上前磕头行礼。看见小家伙一板一眼地跪下碰头,忍俊不禁的他不禁站起身来,随手就把孩子抱到了炕上。

“三三正在歇午觉,大冷天我就没让人带她过来。”杜绾解释了一句之后,见秋痕琥珀也上前屈膝行礼,她又说道,“这些天外头事多,家里事也多,大伯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和大嫂她们几个常常上那儿帮忙,家里的事情多半是她们两个管的。”

张越亲自扶起了秋痕和琥珀,又笑着对大家说:“我每回一出门就是老长一段日子,多亏了有你们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他一面说一面逗弄了几下怀中的静官,发现儿子看自己仿佛是看着陌生人,不禁叹了一口气,只得揉了揉那小脑袋,由着杜绾把他抱了过去。

虽说从寒冷的室外到了温暖的室内,但他冻僵的手脚一时半会却热不起来,此时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就在这时候,旁里却递过来一个福禄寿纹样的梅花形手炉,看到是秋痕,张越便笑着接了过来双手捂着,又长舒了一口气往后挪了挪身子,正好倚在炕椅靠背上。

“在外头奔波了快三个月,骨头都要散架子了,想这样舒舒服服躺一躺都是难能。对了,这些天家里可还好?前些日子所有朝官命妇都要到思善门外哭临,你们可还撑得住?”

“还好,有大伯娘提醒,大家早有准备,再说只是三日,咱们家里妯娌四个身体强健,总算是撑了下来。只是你不是在衙门就是在外头奔波,兄弟们都很惦记你,大哥二哥自不必说,四弟还特意托同科举人打听消息,对了,都忘了告诉你,他们三个乡试都中了!”

这些天一直忙得昏天黑地,张越根本没顾得上问这件事,此时得知自然是大喜过望。追问了名次之后,他便感慨道:“祖母生前她一直盼望小四能有出息有担当,小七哥又是她的娘家侄孙,这两桩就足可告慰了。不过,小方能中却是意外之喜,他毕竟才十六岁,大堂伯和大伯娘也必定是高兴的……只是不知道如今这国丧一起,明年这会试如何安排。”

明初并不完全拘泥于三年一试,更不像清朝那样每逢登基等等庆典就大开恩科,因此张越对明年是否仍会如期举行会试并不确定。杜绾却是从父亲那里听说过一些,此时便笑说道:“眼下虽是国孝,但科举毕竟是选人才之道,皇上不会轻废。如今已经有不少士子齐集京师,会试应该是不会延后的。再说了,无论四弟还是其他两位,对此都有准备。四弟今天正好在家,一会儿准过来,你要是不放心,直接对他说也就是了。”

正如杜绾所说,张赳不多时就亲自过来了,兄弟俩自然有好一番话说。晚间张超张起回来,虽说如今已经过了二十七日大丧期,已经可以饮酒吃肉,但谨慎起见,兄弟几个都是以茶代酒,饭后就团坐在一块说话。言谈间,张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放下了茶盅。

“此次随扈勋贵个个都获赐白金钞币和苏木胡椒等等,扈从军官也各自有赏。之前彭十三不是一直不肯出仕么,这一次皇上以救驾有功,进他为神策卫千户,世百户。以其忠义双全的缘故,特旨不视事,仍随侍英国公。不但是他,得到封赏的军官还有不少,因为孟家兄弟之前也在彭十三军中,此次不要赏赐,只求皇上允他们仍在大宁,他日若有功再赏,于是皇上准了。”

张越心中大安。要知道,这会儿接受赏赐容易得很,但难保以后留下心结。如今他们俩表明心迹,就给将来留下了地步,至少他日朱高炽就不太会拿先头孟贤之事算总账。他当即便赞道:“好,孟韬和孟繁这两个小子终于开窍了!”

“我就说吧,三弟和咱们想得从来就不一样,我还想说他们俩迟钝来着!”张起无可奈何地一摊手,又跟着叹了一口气,“你前往山东的这些天,京师里头又出了不少事。头一桩是御史弹劾了不少大臣居丧不宿衙署,饮酒吃肉毫无戚容,从成国公、定国公、兴安伯等以下,公侯伯都督就有小十个人,户部郭尚书也在其列,其他的京官至少也有六七个。结果皇上宽宥了勋贵和郭尚书,其余的人都治罪了,只这一遭仍是众多人丢了脸面。”

他这话音刚落,张赳就接上了话茬:“第二件就是周王上表请赴京行祭礼,皇上以周王年迈未准,诏请官代来。但周王言辞恳切再次上表,如今皇上准陈留郡主进京祭拜。据三叔说,周王世子和汝南王之间纷争极大,此次周王派陈留郡主同长史一同上京,一来是因为当初皇上爱重陈留郡主,二来也大约是存了保全儿孙的意思。”

提到周王朱橚,张越就想起了回乡安葬祖母时陈留郡主朱宁的嘱咐。只是没想到,周王府的家事直到眼下还是没个结果。接下来三兄弟又给他讲了这些天的好些人事任命和琐碎杂事,他听到最后不禁深为纳罕,结果还是张超笑嘻嘻地摊了摊手。

“这都是小四让咱们留意的,他说你一向仔细,一回来必定要打听这些。与其让你再费功夫,不如咱们注意记下,也好让你少花点时间。嘿,不是我说,小四如今可是越来越像你了。”

此时此刻,张越这才知道这些消息为何如此详尽,看到张超张起对视一眼满面笑容,看到张赳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张越不禁觉得心中异常温暖。正在这时候,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小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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