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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819)

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原本还要加恩勋旧,只是由于朱高炽去年登基时已经一气把文武百官都拔擢到了高位,别说张辅这等封无可封,就连杨士奇等人也已经是无官可封,因此朱瞻基只是赏赉群臣官刻新书,又赐众藩表里器物等等,其中犹以汉赵两藩最为优厚。而由于朱宁的缘故,周王府亦是加赐岁禄,恩赏倍于太祖诸子。

一团和气中,却也有某些不合谐的音符——原本坐船沿运河缓缓北上的左都御史刘观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之后,立刻弃船上岸星夜赶路,总算是在二十七天国丧之内到了京城。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道冷冰冰的旨意——黄河水患多年不靖,出左都御史刘观视黄河水道。得旨之日即刻出行,不得误期。另,前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刘俊罪大恶极,该当处斩,以国丧故暂缓行刑,下锦衣卫狱待罪。

京中消息传播得最快,旨意一下,向来门庭若市的群力胡同刘府一下子成了绕道走的去处。谁都能看到,历经三朝下狱、谴责、贬谪却始终屹立于朝堂之上的刘不倒,在这新朝恐怕是真的倒了。而与此同时,张越也收到了自己的任命,即日起署左佥都御史。

尽管应天府丞也是正四品,左佥都御史也是正四品,但京官和外官素来不同,更何况如今左都御史刘观出视黄河水道,右都御史王彰镇抚河南,上头虽有左右副都御史,却都是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老臣,于是,张越虽只是署理,但二十出头则以文官一跃至着绯京官,仍是让无数人为之惊叹。就是杨荣杨士奇等共事多年的阁臣,私下里也有些感慨。

“太宗皇帝压了你这许多年,大行皇帝一上台又是明升暗降,如今感觉如何?”

傍晚瞅着空子来拜见岳父兼恩师,好容易蹭了岳母一顿家常便饭,结果才到书房便被丢了这么一句,张越自然是惟有苦笑。见杜桢面无表情地收拾着书桌上的东西,他便上去娴熟地搭了一把手,又叹道:“先生就别打趣我了,这品级我受得起,左佥都御史这个位子却受不起,而且,皇上的脾气我也很清楚,绝不是让我日后掌总都察院。”

“哦,那么是让你日后入阁,或是执掌六部?”杜桢淡淡地又问了一句,可久久没有等到回答,他便抬起了头,“我不是打趣你,这任命部议阁议都没人有异言,毕竟,没有人是瞎子聋子,哪怕不是你此次护送皇上平安回来,前头的功劳也该赏了。只是,我觉着你需得想好,跨上了这么一步,日后要再动就难了。我只问你,你如今是想把这个署字去掉,还是另有他想?”

张越和别人耍耍花枪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是在杜桢面前却向来老实,此时站在这位自来最是尊敬的长辈面前,他便一五一十把此前的所有打算一一说了,就连他对皇帝授予他此职的猜测也没有漏过,末了才一摊手说:“太宗皇帝固然一直压着我擢升的速度,但平心而论,当初我起步那几级原本就快了,倘若没有后来的打基础,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让人挑不出错来。再说了,先生如今居内阁要职,要是我再占据都察院,再加上我家大堂伯,即便皇上不疑,别人却会挑理。”

“沈家两位还担心你太过急进,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杜桢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赞许地点了点头,“京中部阁大臣都是善决大政的老成持重之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皇上也不可能一直偏向你,况且还有皇太后在。你能想到这些,我当初总算没有白教你。居功而不骄,临乱而不躁,当名利而能持,度进退而能守,由是士庶钦服,是为君子。”

杜桢素来崇尚君子之道,张越想当初便得他赠了那八个字,如今又听到这么一句,他连忙点头应是。翁婿俩由是又交谈了一番其他情形,当提到一走就是大半年的万世节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

“爹,姐夫!”

一身白衣裳的小五看起来比从前清减了许多,但此时那脸上却激动得通红,手上还攥着一张纸:“刚刚有人往门上丢下一封信就走了,岳大叔送进来我一瞧,竟然是师傅!师傅说,万大哥人在和林,如今人很好,让我不必担心,他迟早会抓着那家伙好好揍一顿给我出气!”

听到这话,张越顿时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一把抢过了小五手中的信。上头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只是一扫就看完了。等瞧见小五正狠狠瞪着自己,他连忙把信笺递给了杜桢,又赔笑说:“我这不是担心老万么?这家伙也是的,竟然还是冯大夫送了信回来,他自个竟是没什么消息……对了,冯大夫怎么跑到北边去了?这信究竟怎么送到的?”

“师傅只提过,不想留在这儿牵连了别人,反正塞外大夫最吃香不过,他在那儿反而比在中原更自由……”看到杜桢看完信,小五连忙接了过来,细心地折好藏在袖子里,这才说道,“信直接塞进了门里,怎么送来的我不知道,但是师傅的笔迹,不会有假。对了,姐夫,师姐如今还好么?”

一句师姐让张越勃然色变,瞧见杜桢看着自己,他也不知道这岳父大人究竟知道多少,顿时头痛得紧。就在他斟酌怎么开口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墨玉低低的声音。

“老爷,有人敲开了家里后门,说是姑爷的朋友,有要紧事寻姑爷商量!”

第六百九十五章 英国公府的说客

和张越相交多年,平日偶尔也有遇上杜桢的机会,但房陵却还是第一次进入杜家。若是换成从前,他必然二话不说就去拜见那位名声斐然的冷面学士,可眼下却一点都没有那个兴致。他是勋贵子弟,可没有几个朋友,也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亲戚,能说话的知己就只有孙翰和张越两个。眼下孙翰人不在京城,哪怕他知道自己不该来,却仍是不得不登门。

从小到大,除了一块长大走动的孙翰之外,张越是帮他次数最多的人,这会儿哪怕关系到自己的前程,他也不能眼睁睁袖手旁观。

“房兄?原来是你找我,怎么,是有要紧事?”

听到这声唤,房陵立刻惊醒了过来,瞧见张越跨过门槛,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迎了上去。看着那张一如从前的笑脸,他伸出脑袋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院子,随即咬了咬牙说:“元节,我本来不想找你,可是事情实在是紧急……锦衣卫刚刚得到消息,有几个来自乐安的人进了京城,其中一个……其中一个进了英国公府!”

对于房陵当初闹的那么一出,张越一直在心里替他捏一把汗——自古以来,当间谍便是一等一的难事,更不用说双面间谍——但之后看他一路游刃有余,朱高炽登基之后甚至是青云直上,那担忧方才少了些。今日见到人,他原本还以为是房陵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一下子呆若木鸡,好容易方才使劲吞了口唾沫。

“这是多久的事了?”

“一个时辰前进去的,至少在我来这儿找你之前,人还不曾出来。”

张越没有问什么是否确定的蠢话,房陵既然在锦衣卫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事情绝不会弄错,必定是眼睁睁看着人找上了门去。他对英国公张辅了解得很,张辅绝对不是什么野心勃勃到不顾一切的人,再加上此前已有决断,不是什么说客能够说动的。可问题是眼下这种时候,被锦衣卫侦测到了这种勾当,到时候轻轻巧巧就是百口莫辩。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相较之下,皇太后皇帝怎么想都是次要的!

看到张越不说话,房陵一把抓起高几上的帽子扣在头上,又低声说:“元节,你大堂伯接连两回都有定国之功,但这次的事情说小很小,说大极大!我在锦衣卫并不算是头号人物,纵使是头号人物,我也不敢欺瞒此事,你心里有个数目就是。我不能离开太久,现在就得走了,你保重!日后咱们兴许得越来越疏远,但我心里永远都把你当作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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