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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902)

大明建国以来,虽然南北二京重修了不少佛寺,但佛教各流派却是衰微不振,报恩光孝寺这座禅宗明庭也是如此。因此,广能并不愿意放弃今天的机会,连忙劝道:“这却不打紧,方伯大人只需告知那位大师的名字,敝寺自然会替那位大师扬名。如此楹联,埋没了岂不可惜?”

埋没了并不可惜……只是晚个百多年出现罢了!

话虽如此,张越咀嚼着这一副气势十足的楹联,终究是摇了摇头,对那老主持分说道:“这楹联气势太盛,由我这俗世人来题,对你这儿并无好处。你若是寻着哪位高僧,倒是可以让他依样画葫芦写上去。他日有机缘,我替你求一块山门匾额就是,这楹联之事再也休提。”

张越这么说,广能自是无法,但心中却记下了山门匾额的事。待一行人到了后头大雄宝殿时,女眷们却早就去后边的精舍休息了,张越便打发方敬先过去对母亲孙氏说一声,然后谢绝了要带路的广能等僧人,只带着李国修和芮一祥缓步前行,从瘗发塔、风幡阁、六祖殿等一路逛了一圈,最后在大雄宝殿后的菩提树下止了步。

“大人!”

正想着佛家轮回之说的张越回头一瞧,却见是身后两个人全都跪了下来,愣了片刻便转过身来:“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

李国修抬头朗声说:“大人,学生这两年承蒙大人教导,希望能正式拜在大人门下。”

话音刚落,芮一祥也接口说道:“恳请大人收下我们两个学生。”

“要是让人知道你们出自我的门下,恐怕羡慕你们拜得名师的人少,笑话你们攀附权贵的人多。哪怕是他日金榜题名,也会被人指指戳戳,你们两个真的都想好了?”

芮一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人还不是曾经被无数人指摘过,可如今照旧站得稳稳当当!”

“不遭人忌是庸才,咱们虽不是一等一的天赋根底,但我们一定会仿效大人为人处事的风范,扎扎实实做一些事情!”

虽说张越曾经和万世节谈笑间说过主持乡试桃李满天下何等风光,但他深深知道,自个的年纪资历谈这些还早了些,因此带出几个能用的年轻人,其实最大的希望是在这天下的变数上再增添几颗砝码。因此,看着两个满脸诚恳的少年,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拜杜桢为师的那一遭,于是渐渐露出了笑容。

“既如此,那好,你们现在就磕头吧,我收下了你们这两个学生!”

不用摆拜师宴,不用请众多宾客做见证,两个少年一瞬间都呆住了,但旋即便连忙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等到完事之后,张越扫了一眼这两个只比自个小几岁的学生,笑着说道:“好生努力!”

说完这话,撂下两个一瞬间呆住了的少年,他便径直往精舍那边走去,心里却想起了自己当年拜师的情景。等他一路到了那精舍,却在门口撞见了父亲张倬。

“爹,您怎么来了?”

“我也是刚到,里头都是女人,索性就在这儿等你。”张倬笑吟吟地看着张越,举重若轻地说道:“黔国公那儿派人送来了信,徐家虽也打过沐氏的招牌,其实却和他没多大关联,随你怎么查。因为徐家攀咬过沐氏,他们已经把这笔帐都记在顾兴祖头上了,等时候恰当的时候,沐氏自然会再跟着倾力一击,到时候顾兴祖就别想招架了。沐家的人已经到了广州,这一次宝船下西洋打通航路,他们也会派出商船,这事情你有个数就行。”

第七百五十章 旧事已成新事遂

光孝寺后的三间草堂。

灵犀和秋痕双双求到了一支签语吉利的中上签,全都是异常欢喜,而同行的李夫人喻夫人求着了中中签,虽有些遗憾,但签语总算还算称心。孙氏倒是嗔着杜绾和琥珀一块求一求,两人却全都摇头推脱。于是,张倬只露了一面便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她自然是盯上了自个认为一向“多灾多难”的张越。

拗不过母亲,张越只得上前摇动起了签筒,心里默默祷祝了两句。不多时,一支竹签就扑通一声从签筒掉在了地上。还不等他弯腰,一旁的孙氏就亲自上前拾了,又掣在手中眯着眼睛仔细瞧看,口中低声念道:“第二十签,苏武援官典属国,上上。”

孙氏一看到上上这两个字,登时大喜。一旁的广能少不得逢迎了两句,又示意小沙弥去取签语。很快,那小沙弥就捧了一张纸条过来,孙氏连忙示意杜绾取了,又让她读来听听。

“当春久雨喜初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已成新事遂,看看一跳入蓬瀛。”

杜绾刚刚读完,一旁的解签僧人便笑容可掬地说:“恭喜方伯大人,这久雨初晴之兆乃是大大的吉兆,主万事皆可成!无论方伯大人面前有何疑难,都不过是尺许沟渠,可一跃而过。而做成此事之后,日后更是大道坦荡,再无困窘!”

反反复复看着这四句签语,张越也不禁欣喜这寥寥数语确确实实正中心坎,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一旁的李夫人喻夫人各自瞧着手中替夫婿求的前程签,看张越时不禁异常眼热,少不得奉承恭维了一番。等到出了草堂,众人一一在香火簿上写下了一笔,那广能在旁边斜眼一看,虽遗憾天王殿前的楹联仍是没有着落,可三司衙门的这三笔香火钱却让他很是觉得面上风光。

离开光孝寺时,刚过了四十大寿的李夫人段氏又冲着孙氏和杜绾千恩万谢:“我家老爷说了,若不是张大人提醒点明,他这次就得铸成大错!这大恩就是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法谢,所以他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只要他在广东一日,便听张大人的一日!”

“夫人言重了,什么听不听的,他还年轻,自然需要人帮衬。”孙氏虽说心里极其高兴,但谦逊话她自然不会忘了,“夫人若是闲了,尽管来官廨坐坐,大伙儿都有个伴!”

当初四十大寿的时候,段氏自忖品级最高,对孙氏这样母以子贵的诰命并不在意,可如今丈夫险些就倒了霉,又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此刻孙氏就算不说,她也想自个儿贴上去,因此听闻这话自是大喜:“那真是求之不得!婶子毕竟是一直呆在大地方,见多识广的人,以后还请多多提点我。”

她说着又对杜绾笑道:“妹妹也不妨多到我那儿坐坐,虽说都是和我一样的粗人,但咱们这些粗人没那么多心眼弯弯绕绕,解闷却是最好的!”

之前一直都是夫人少夫人那般叫着,此时突然就冒出了婶子妹妹这样的称呼来,杜绾忍不住瞥了孙氏一眼。见婆婆的嘴角仿佛有些抽搐,她便强忍笑意答应了下来。瞧见这位此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妇竟是又转身过去和灵犀秋痕琥珀说话,她便轻轻挽住了孙氏的胳膊,一面将其扶上马车,一面低声笑道:“娘,您如今可多了一个侄女辈的二品诰命夫人。”

“这都是什么事,我有这么老?”孙氏如今四十有五,因保养得宜,瞧着还年轻得很,于是这会儿听了杜绾的玩笑话,她更是忍不住嘀咕道,“哪有这样乱认辈分的!”

张倬不想和这些贵妇人照面,早一步就上了车,刚刚那番话恰是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扶着妻子在车厢中坐好,他忍不住笑道:“以后越儿官越做越大,你的辈分也少不得越来越高。李夫人若是叫你姐姐,便是以他的长辈自居了。换成以前自然是无妨,可如今李都帅还需要越儿替他多说几句好话,哪里还能如此拿大?”

见孙氏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满是欣悦的笑意,杜绾哪里不知道她其实是高兴的,忙放下了车帘。这时候,却是喻夫人又亲自上前道别,她只得耐着性子陪说话,而这位比段氏年纪更大的贵妇拉着她却是好一通感慨,字里行间不脱官府衙门之间的事,她一律装着听不懂蒙混了过去。等到都司和臬司那两路人走了,她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见灵犀和秋痕先后上了最后那一辆特制的马车,她这才和琥珀一块登车,一上去就看到了张越促狭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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