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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923)

一听这话,张越顿时悚然而惊,回头对崔妈妈说让她立刻去禀报张倬,他就三步并两步地往外冲去。他才到仪门,彭十三就敏捷地闪了出来,低声说道:“来的是二老爷的心腹人,瞧着神情慌乱,我问他什么都不肯说,大约是那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会儿已经是入夜,恐怕他是用总兵关防叫开的城门。我把人安排在了书斋那边的西边耳房,让人先送了茶水点心过去。”

“交阯这两年叛乱比从前少多了,朝廷不再征派金银锞和孔雀羽象牙等等,而且有黄福老尚书在那里竭力安抚,还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张越一边往前走,一边喃喃自语,等快到了地头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彭十三,“难道是二伯父……”

“若是军情大事,自然没有通知咱们这儿的道理,所以,大约是二老爷本身……”

彭十三再没有往下说,张越却是心中一紧。待到进了耳房,他就看到那个信使正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着,小几上的点心茶水动都不动。一见有人进来,那人立刻扭过了头,旋即疾步冲了上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递上了盖着总兵大印的关防,声音里头已经是带了哭腔。

“三少爷,我家老爷中了毒箭,大夫说恐怕挺不过多少时日了!”

尽管刚刚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这真真切切的几个字,张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容易才镇定下来,他便让那信使先起来,详细地追问了一番,待得知是一次视察麾下军伍出巡时遇到刺客所致,他只觉心里再次猛地一跳,连忙问道:“这毒箭就无药可解?”

“老爷在交阯这些年,镇压叛逆雷厉风行,和黄老尚书一软一硬搭配得极好,因此那些叛逆可谓是恨老爷入骨,所以用的是最厉害的毒,若非射中的不是要害而是右肩,老爷又见机得快,削去了一大块皮肉,服了解毒药,根本挺不了那么久。如今虽派了信使去京师,可究竟路途遥远,所以老爷就派了小的上广东来,希望三老爷能过去,也让他身前有个人……”

那信使跟随张攸多年,见张越面有难色,哪里不知道那是担心张倬此去是否有危险,可他受命而来,这事情又是十万火急,只得把心一横,再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小的知道三老爷此去有险,只求三少爷看在骨肉血亲的份上体恤体恤我家老爷。”

就在张越沉吟难决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二哥怎么会突然打发人来报信,究竟出了什么回事!”

张越扭头一瞧,就只见父亲张倬已经是迈过了门槛。许是走得匆忙,张倬只是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家常旧衫子,赫然是满头大汗。见此情形,张越连忙走上前去扶着其坐下,又一五一十地将刚刚那些话转述了一遍。看到父亲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他便低声说道:“突然来了这么一桩消息,谁都是始料不及。爹还请先定定神,我再问问。”

因见那信使还是呆呆地跪在那里,张越也不及多想,转回去问道:“你既然是受命前来,我再问你几句话。第一,如今二伯父身受重伤,交阯总兵府的军务是谁掌总?第二,总兵府可曾追查到那刺客的来历?第三,除了二伯父之外,可还有针对其余人的刺杀,民间反应如何,总兵府和三司有什么措置?”

“三少爷为何问这个……”那信使已经是心急如焚,情不自禁地脱口问了一声,见张越脸色铁青,他顿时想起这位三少爷乃是方面大员,只得强耐焦心答道:“交阯总兵府的军务如今是副总兵荣昌伯掌总,也是由他主持追查刺客下落。我离开之前总兵府正在拷打刺客,听说那人死不开口,还没问出什么来。至于刺杀其余人……这等刺杀一年常常有三五起,只是几乎都失败了,再说总兵府和都司已经加强了戒备。至于藩司和臬司,小的离开总兵府的时候曾经去过藩司,正巧听说……黄老尚书病重,如今是陈洽陈大人掌事。”

“你说什么!”张越一个箭步上前,盯着那信使声色俱厉地问道,“黄老尚书病重,这事情当真?”

“小的绝无虚言,布政司和按察司已经向朝廷禀告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张越原本就沉甸甸的心里更是压了一块巨石。刚刚再去问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张超张起兄弟就算再快,一个月之内能赶到交阯已经是极限,父亲这一趟不得不去。既然要去,他自然是希望交阯的情形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然而,荣昌伯陈智原本就和二伯父张攸不和,带兵方略也只是寻常,再加上黄福病重,这交阯原本安定的局面竟是可能出问题!若是张攸万一挺不过去,交阯又突然大乱,父亲张倬再陷进去,那可如何是好?

“三老爷,三少爷……”

“不用说了,你先下去歇歇,我明天一早就带人上路!”

张倬不等那信使开口就直接撂下了一句话,见他欣喜若狂地连连磕头,随即起身踉踉跄跄出了门去,他这才看向了张越。见仿佛没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自顾自地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他便站起身上前说道:“越儿,你二伯父既然是生死垂危,我只能去一趟。”

“我知道爹爹的心意。”张越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说,“但交南那边的情势不好说,就算要去,也得做好万全准备。爹,你得多带一些人,袁伯伯放在这儿的可用人手,你先带上一半!”

第七百六十四章 十万火急

这些年闲来无事翻看史书,张越总会将宋明两朝拿来对比,每每想到清明上河图中的汴梁繁华,《东京梦华录》所书不禁夜的灯火辉煌,就对如今的宵禁颇有抵触。然而,夜禁令是大明律中明文规定的,哪怕他如今是广东布政使,也没法废止这一条。因此,这会儿在黑漆漆的夜里只能凭着前头两盏灯笼在路上行走,怎么也快不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路上撞上了三拨夜里巡查的军士,得知是布政司公干,他们仍是尽职尽责地查验了腰牌引凭这才放了过去。因是年前都司整饬之后的结果,张越虽感焦躁,却也没有亮出身份压人,等赶到市舶公馆已经是子正时分了。眼看着张布上前砰砰敲门,他不自觉地在心里盘算。

许久,两扇门终于咿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里头的门子探出脑袋拿灯照了照,看清张布顿时一惊。等听到是张越来了,他慌忙打开了门把一行人请进去,又打发了人往里头报信。不一会儿功夫,张谦的养子张永就带着曹吉祥匆匆迎了出来。

见过礼之后,张永忍不住问道:“张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父亲昨夜睡得一直不安生,今早起来就请了大夫,大夫诊脉说是风热,开了药方煎汤服下,晚上很早就睡了。要是不那么紧急,我可以知会人去办……”

他这话还没说完,曹吉祥就抢前提醒道:“永少爷,张大人和公公是什么交情,若不是要紧事也不至于大晚上急巴巴地赶过来。我出来之前,公公就说过张大人不是外人,直接请到寝室去说话,不要耽搁了。这会儿时候不早,永少爷明日还要读书见人,不如先去歇着,这儿有我就够了。”

张越早知道张永木讷,此时只凭灯笼微光看不清他脸色如何,他少不得解释了两句,等到这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这才跟着曹吉祥匆匆入内。一路进了最里头的福寿院,他一跨过正房门槛,就闻到内间有一股挥散不去的药味,忍不住看了后头的曹吉祥一眼。

“张大人放心,大夫说不碍事。公公的身体一向好,每日都有散步练剑。”

得知并无大碍,张越这才放下心,遂穿过那高高打起的竹帘进了内间。见张谦已经在一个贴身小宦官的服侍下坐起身,正要下床,他便快走几步上前道:“既然病了,坐着说话也是一样,和我还闹这些虚文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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