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朱门风流(976)

他正要再说下去,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在王瑾耳畔低语了几句,这位最是忠心耿耿的大太监一瞬间脸色大变,匆匆来到朱瞻基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他踌躇片刻便省去了后头的话。偏生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后头的某位年轻言官仍是不依不饶,随即又传来了顾佐呵斥的声音。

“今天先到此为止!”

朱瞻基怒气冲冲地撂下这句话,便有宦官高宣行礼,一时之间,无论是还有话要说的言官,还是恨不能拎着那些言官耳提面命的顾佐,无不是跪拜恭送皇帝离去。尽管都是憋着一肚子话的人,但皇帝既走,这金水桥前就不是什么久留之地,一应人等无不匆匆退避。

待过了金水桥之后,杨士奇低声对顾佐言语了几句,就和内阁的其他人先回了内阁直房,而六部大员们则是和言官们一道出了午门。离开了内廷要地,刚刚还能闷声不响的高官们顿时忍不住了,兵部尚书张本更是冲着左都御史顾佐直截了当地说:“顾都宪,你倒挑选的都是正直敢言之辈,但正直敢言也得分什么事情!除阉宦没错,罢奸佞也没错,可是,他们居然……居然敢妄言国本!”

工部尚书吴中见那些人颇有不服的意思,也冷笑道:“废了宦官,罢了我们都无所谓,可有些事情就是三公三孤也不敢言,你们倒是好,直截了当就撂出来了!如今下在锦衣卫诏狱的于廷益不过是把所有宦官都扫了进去,刚刚要不是张元节出来打岔,这会儿人就全都在锦衣卫诏狱了!直言也得有个限度,你们顾都宪好容易重整了都察院的名声,别给毁了!”

张越见顾佐连连摇头,那几个言官仿佛是面子上下不来,都正铁青着脸,也知道这儿没自个说话的余地,于是上前扶了英国公张辅一把,伯侄俩就不动声色地先走了。张辅虽是武人特赐坐轿,但只朝朔望就已经够显眼了,于是这每逢大朝也只是骑马。两人从长安左门出来,瞧着这条直通禁宫大道上停着的各式车马,不禁都停了步子。

“你说,今天的那些言官全都是凭本心说的那些话,还是背后有人挑唆?”

“大堂伯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定见。”张越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见那几个自家从人和英国公府的随从一同上来相迎,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若无人暗示或是挑唆,这些言官纵使正直敢言,也不至于就国本储君的事情大放厥词。刚刚王瑾在皇上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瞧那面色又惊又怒,仿佛是后宫有事。”

张辅如今不掌兵权,张越也还没有分派新职司,家人又都不在京师,这会儿两人索性同行回英国公府。等到拐进英国公府前门的胡同口,两人就发现那边赫然有车马正在进角门,不禁对视了一眼。果然,到了东角门时,迎候的小厮就毕恭毕敬地禀报说:“老爷,越少爷,二老爷和三老爷带着几位少爷来了。”

位极人臣的张辅如今别的不怕,最怕的就是自己那两个弟弟,一听说两兄弟竟然一同来了,还带来了他的几个侄儿,他的脸色不禁倏然一沉。张越家里没人,又正是没事情的时候,他原本还想索性留人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也好和自己已经八岁大的儿子好好相处相处,谁知道竟会杀出这样一堆人来。沉吟良久,他就看了看张越。

“看来今天是真不能留你了……”

“居然这么巧,咱们前脚刚到,大哥你们居然就回来了!”

听到张輗张軏并自己那些堂兄弟都来了,张越也已经打了退堂鼓,因此打算张辅一开口他立刻拔腿就走,谁料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前头的屏门传来一个声音,紧跟着两个人笑吟吟地并肩走了过来。认出那正是张輗和张軏,他虽说极其无奈,仍是只能上前依礼见过。可还不等他找个理由遁走,张輗就拉住了他,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

“三弟说得不错,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原以为还得让人去武安侯胡同请一请,谁知道今天越哥居然跟着大哥一同过来了,也省却了咱们一番功夫。你可是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张越被张輗说得莫名其妙,见张辅一样是有些茫然,他正要开口相问,张軏就笑呵呵地冲他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虽说不是什么整寿,但好歹也是二十有五,和平日过生日不同。原先我还以为你得在路上过了,谁知道正好赶上。”

第七百九十九章 极品亲戚和不敢认的亲戚

如今的官场并没有三节两寿必须送礼的陋习,张越在广东任官的时候,每逢生日也就是下一碗挂面全家热闹一番就过去了,再加上家里人口多生日多,他还真没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而且,之前又是赶路又是事端连连,乍一到京师还发生了今天这样的变故,哪里还顾得上生辰两个字。见张辅恍然大悟之后便歉然地笑了笑,他便拍了拍额头。

“倒是得多谢輗二叔和軏三叔替我记着,不然我自个也得忘了。”

“既然是寿星翁来了,那么咱们可得好好贺一贺!”

看到自己的两个弟弟笑吟吟地簇拥着张越进去,张辅不禁觉得诧异时分。由于张輗张軏实在是不成器,他又几次三番拒绝了他们的要官,这两年他已经和他们渐渐疏远,就算是他他之前过五十大寿,两人也不过是应景似的露个面,旋即就无影无踪。这一次兄弟两个特意跑过来,竟然说是要给张越过生日,这不是笑话吗!

由于向来不喜张輗张軏兄弟的为人,尽管份属同宗,但张越这几年几乎和他们两家没有什么往来,只是逢年过节按照规矩送礼也就完了。这会儿进了里头,见张斌和张瑾兄弟也都笑吟吟地上来见礼问好,他更是觉得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只在另两个年纪尚幼的小孩子上来的时候,他这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王夫人先前得了外头的通报,原想照从前一样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不见,却不料张辅和张越正好一同回来,两边无巧不巧地撞上了。待到外头传信进来,说今天是张越的生辰,她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才想起自己确实是忘了。于是,她连忙就叫来了长子天赐,让他到外头去陪着叔伯兄长,又吩咐厨下赶紧去预备。不多时,张恬和张菁也拉着张悦一同跑了来。

“我还打算晚上悄悄回去给三哥过生日呢,谁知道竟然被人抢了先!”张菁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随即便摇着王夫人的手说,“大伯娘,我和恬妹妹一块出去看看好不好?”

“你哥哥如今还没有正式任官,待会还有空闲,总不会忘了你这个妹妹。外头乱,别出去,待会听到什么有的没的,小心污了你的耳朵。”王夫人总觉得今天这事情透着不对劲,因此好说歹说哄了张菁,见她不情不愿地拉着张恬张悦到一边玩耍,她这才沉吟了起来。

尽管英国公府事先没有预备,但厨房既然得了吩咐,很快就备办出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摆在正堂东边的屋子里。张越是寿星翁,可他推托自己是年轻晚辈,哪里肯坐首席,自然还是按照长幼尊卑坐了。张輗张軏打叠着笑容频频向张越敬酒,张斌张瑾又在下边殷勤相陪,他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还是张辅实在看着不是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个做长辈的这才讪讪坐下了,只由得几个小的闹腾。而张辅瞧着不对,就让长子天赐先退了席。

饶是如此,一场宴席过后,张越仍是狼狈得很。这不是官场应酬,他那会儿不是掌印官就是钦差,端起威严来,谁也不敢太过逾越;至于低一级的应酬,他到场转一转就完了,根本不会久留。至于在兵部当司官的时候,大伙心里有数,都是浅尝辄止,何尝这样喝过?因此,这回他不用借酒醉的借口,任是谁,看他那红彤彤的脸就知道,他已经是醉得不轻。

张輗和张軏舍下长辈的架子,为的就是这时候。当下张軏给张輗使了个眼色,让其去缠着张辅说话,随即就使唤了张斌和张瑾一左一右搀扶了张越前去厢房解酒安歇。瞧着人眼睛迷离确实是醉了,他就干咳一声,把预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上一篇:凌云志异 下一篇:武唐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