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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04)

按照惯例,能够担任一国鸟监的一向都是王侯世仆,此次练钧如出行,随行的鸟监也是华王姜离亲自选定,姓季名宣旷,一向是勤勤恳恳,言语却极少。他见练钧如单身前来,侧身一让行礼后便躲开了去,似乎不欲和这位名义上的中州王子搭话。练钧如见惯了这种情形,也不以为忤,径直到了那四只雏鸟的所在,却愕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是父母血统本就不和还是其他原因,雷鹏的四只雏鸟竟是各不相同。其中两只继承了其父雷鹏的黑头银翅,身体短小而羽翼覆盖广阔,太过脆弱的脊背似乎连一人之重都无法承担,饶是如此,它们却每天都会试着向空中飞翔;而另外两只则是遍身绯红色羽毛,体态优美纤长,羽翼之中隐现金纹,颇有禽中王者的气度,只是这看似美丽无比的异禽却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半点都没有搏击长空的意思,季宣旷竟也毫不理会。

严修怔怔地站在两只黑色幼鸟旁边,脸上尽是激赏之意。自从前些天无意中发现这两个奇怪的小家伙之后,他便日日前来探视,想要看看这一双不服输的小家伙如何飞上蓝天。说来也怪,普通异禽只要驯养一年便大多可供骑乘,而雷鹏的这四只雏鸟却都是发育缓慢,至今体形也只是寻常禽鸟的个头,也从未真正翱翔长空。他看两只黑头银翅的小家伙扑腾着翅膀奋力向上,不由笑出声来:“大黑,小黑,在这陆地之所要学会飞翔几乎不可能,只可惜你们不是我的,否则至少也得让你们从树上开始学飞才行!”

“严大哥真是有意思!”练钧如见严修始终未曾注意到自己,不禁哑然失笑。平日耳目灵动的严修突然变得这副模样,显然很喜欢那两只黑色雏鸟,“你要是真喜欢这两只小家伙,和我说一声不就行了,看它们单薄的模样,恐怕鸟监季宣旷也不会轻易让它们从高处试飞。这样吧,我当初把它们从伍形易那里要来就没费多大功夫,这两只就送给你好了!”

严修到此地已久,早就知道这些异禽的珍贵,因此始终没好意思开口。他见练钧如态度诚恳,又省起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好,我和你也不说什么谢字,等到它们能载我翱翔长空,到时再让你一睹英姿就是!”他轻轻拍了拍两只幼鸟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又和练钧如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练钧如这才将目光投在了另两只绯红色幼鸟的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两个小家伙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前来,只是撒欢似的在食盆中打转,那饥饿劲儿就像从未吃过东西似的。吃饱了之后,两个小家伙便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还不时用翅膀拍打着腹部,这人性化的举动顿时让练钧如哭笑不得。

“两个惫懒的小家伙!”练钧如再也耐不住心头的失望,屈指在它们的头上重重弹了一下,“要是当初知道你们两个这么好吃懒做,我哪会费功夫把你们弄出来!”

绯红色幼鸟似乎这才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啾啾地低鸣两声便朝练钧如身上窜去。然而,它们看似优美纤细的体形却几乎把练钧如压了个踉跄,他只能挥舞着右臂,试图将它们赶下来,就在此时,那原本蛰伏不动的寒蛟图案终于动了。

第三章 凤锦

两只绯红色幼鸟触碰到寒蛟图案的一瞬间,一股庞大无伦的阴寒气息立刻释放了出来,牢牢地将两个小家伙裹了个严实。练钧如见二小重蹈了自己和孔懿当日的遭遇,顿时瞠目结舌,然而,这寒蛟虽然就蛰伏在自己身上,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收回,因此只能在心中默唤瑶姬,希望能问个清楚。

“竟然是雷鹏和瑶凤之后!”正当练钧如等得不耐烦时,脑际突然传来了瑶姬的一声惊呼,“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福缘,这两只幼鸟都尚未长成,否则仅仅凭它们的异样气息就能够令百鸟臣服,到时候怕是人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快,将它们抱到你的胸前,用我所化的符记制住那刚刚觉醒的凤锦气息!”

别无他法的练钧如只能依言照办,果然,才将两个小家伙贴近自己的前胸,那股让它们动弹不得的寒气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自己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然而,骤然受此磨难,两个小家伙却仿若无事般地继续在练钧如身上蹦达,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欢乐的鸣叫,似乎很享受这悠闲时光。终于,其中的一只幼鸟蹦到了练钧如的头顶,一声低鸣后第一次展开了自己的翅膀,破天荒地振翅滑翔出了一段距离后,姿势优美地降落到了地上。

“凤锦展翅天下乱离,也不知世间人还知不知道这句话。”瑶姬的感慨声中颇有些悲凉和无奈,“算了,这些事情都和我无关。这些天你最好把这两个小家伙带在身边以防不测,否则一旦有事,你和那个会道术的小子都没有坐骑,想离开也不容易。”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她再次深深地隐伏了下去,任练钧如如何询问也不再搭腔。

练钧如看着这两只号称凤锦的绯红色幼鸟,心中着实难以置信。他读过不少史书记载,知道所谓使尊的坐骑都是一种名唤双翼凤锦的异禽,只是那号称双翼可覆天的百鸟之王,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两只好吃懒做的小家伙?然而,仿佛是为了验证瑶姬的那些话,在其中一只凤锦尝试过飞翔的乐趣之后,另一只凤锦也开始兴奋了起来,先后频频展翅,竟飞了个不亦乐乎。

“季宣旷,这两个小家伙本君先带回去几天!”任两鸟在自己身边尽情玩耍,练钧如又招手唤来了鸟监,“另外两只本君已经送给了严修,以后除了吃食之外,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季宣旷深深躬身应了一个字,抬头时却见练钧如已然远去。“凤锦出世,不知是福是祸,唉,看来得回报主上才行。”他低声喃喃自语道,面上的神情再也不复往日的冷漠,“该来的总要来,是时候变天了!”

入夜的兴平君府一片宁静,除了偶尔传来巡夜甲士的脚步声之外,就只有几声鸟鸣入耳。然而,偏庭的小院之内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一男一女手持利刃相向而立,彼此的脸上都是深深的失望和阴霾。

“小懿,伍大哥的密令已到,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明空仍旧难以克制心头之怒,“就算你执迷于男女私情,也不会就此忘记了伍大哥对你们全家的恩情了吧!你不要忘记了额头的魂印和自己的使命,若是你真的忘了,那我也只能对你动手了!”

“七哥,你不要逼我!不要以为我是容易蒙骗的人!”孔懿面露痛苦之色,手中的宝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伍大哥若是不喜欢使尊钳制,当初大可不必费心寻找他!既然推了一个冒牌货上去,却又煞费苦心地将其遣出中州,而后又传出一条莫名其妙的遇刺消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好,很好,怪不得你会失身于他,原来早就心存异志!”明空失望地冷笑一声,向前大大迫近了一步,“那我就先制伏了你,然后再擒下他!其他使令也都奉命各有公干,小懿,若是你再不觉悟,怕是今生今世就只能与伍大哥和我们为敌了!”

孔懿被明空的一句失身说得面色通红,然而,了解了越多幕后真相,她就越发觉得心惊胆战。伍形易的密令上尽管只有寥寥数字,却是字字千钧,那些杀机和阴谋足以让练钧如万劫不复,倘若她再听之任之,岂不是自己将爱人推向深渊?瞟了一眼手中宝剑,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坚定和刚强,终于抢先一步持剑向明空攻去,即便被人斥为忘恩负义,她也只能试一试赌一赌了!

明空面色大变,随即雷霆大怒,两条人影紧紧缠斗在了一起,兵刃的交击声不绝于耳。大约是担心被人发觉,他们一上手就是招招杀机险手,都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制伏对方,无奈两人都是往日最熟悉不过的人,彼此知根知底,不少绝招也往往能先知先觉地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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