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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34)

怎么都想不通事情缘由,练钧如便索性放下这些难缠的线索,朝着那边的严修三人颔首示意,战阵中随即便多了三个生力军。不过,相比于伍形易的痛下杀手,他们却很有分寸,众人联手对敌,只用了一柱香功夫就解决了所有蒙面人,严修三人也成功擒获了三个俘虏。

“说,是何人派你们来的?”伍形易抓起一个俘虏的头发,恶狠狠地问道,“若有一句隐瞒,我让你生不如死!”

“圣主现世,天下大同!”那个俘虏勉强吐出一句话之后,一歪头便再没有声息,只有嘴角的一丝可怖血迹显露了他的决绝选择。

心知不好的严修和许凡彬立刻伸手捏住了另两个俘虏的下颌,骇然发觉他们已经同时断了气,而两人的双手都结成了同样的姿势,手腕相交,双手为翼,拇指交叉相对,怎么看都诡异得很,不像正道中人。

“居然连邪教都敢再次跑出来祸害人间,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伍形易再也难掩心中愤怒,狠狠地挥剑往脚下的青石地击去。他看也不看自己留下的那一道深深剑痕,径直走到许凡彬和明萱身前,露出了一个冷笑,“怪不得使尊殿下此行能够如此顺利,原来有旭阳门和无忧谷之助。两位现在应该满意了,中州局势再也不在我的控制之内,这残局能否顺利收场,如今谁也打不了包票!”

练钧如望着一地尸体,心中却出奇平静了下来,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无论暗中窥伺的是谁,他都能够确定,所有人都在暗中图谋削弱伍形易的实力,从而借机挑战本就脆弱不堪的中州王权。看来,目前一定要把华王姜离弄出来才行。

第十章 骨肉

由于同时意识到了威胁的存在,练钧如和伍形易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口头承诺,而被软禁在隆庆殿长达数月的华王姜离,第一次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中州沉寂了数月的早朝,也第一次迎来了群臣的拜谒。

与往日不同,天子御座下虚位以待的那一张座位上,再次多了一个脸色沉静的少年,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深居简出的中州使尊,但此时此刻,这位形同傀儡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这里,仍然给不少官员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毕竟,知道确切消息的只有寥寥几个重臣而已。

传说中的遇刺似乎给华王姜离带来了深深的损伤,原本便瘦削的身材笼罩在宽大的袍服中,更似迎风便倒的状况,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上,那双眼睛仍在挣扎着散发出最后的神采。谁都不知道那垂死的身躯中蕴藏着怎样的力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向侍立在天子身侧的伍形易,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朕遇刺期间,有劳诸位卿家操持国事了。”姜离扫视着底下拜伏的群臣,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疲惫,“各位不用惊惧,最近华都内暗潮汹涌,伍卿已经奉了朕的旨意督办军务,所以最近都不会上朝。”淡淡地丢出一句重若千钧的话,他又向只隔着一格台阶的练钧如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睹,“练卿已经结束了斋戒祈福,从今日起,若朕不能处理国事,大小事宜有太宰石卿汇总,由练卿尽决之则可。”

“陛下圣明!”石敬领头跪伏称颂,其余臣子也只得跟着行礼,心中却无不泛起了嘀咕。荣家、范家、淳于家三家的遭遇他们或多或少地有所耳闻,尽管三个家族最终都得以保全,但此前的剧烈冲突犹在,谁也不敢说中间的芥蒂已经全部消除。为了谨慎起见,练钧如和伍形易的默契,石敬只告知了几个挚友,其余人谁都不知道。

“练卿,朕当初曾经赐你乾吟宝剑,如今朕的身体怕是吃不消终日劳顿,便只有靠你了。”姜离微微颔首,神情中似乎有些感伤,“今日的朝会就是为了宣布此事,各位若有事启奏,可会于政事堂再议,你们先行退下吧!练卿,朕还有话交待你,你且留下。”

一众臣子都装着一肚子疑惑,然而,姜离御口已开,他们便不得不遵旨而行,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大殿。须臾,殿中便重现了往日的空旷,除了华王姜离和练钧如之外,便只有宦者令赵盐和练钧如身后垂头不语的一个从人。

“这一次多亏练卿了,若非有你及时赶回,怕是这中州已经完全变天了。”姜离勉力站起身子,在赵盐的搀扶下艰难地走下了台阶。

练钧如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回了一礼,抬头后却先盯着赵盐看了半晌,这才摇了摇头。“陛下,你也不用如此感伤,如今除了炎侯之外,列国诸侯无不是大权旁落,我中州的危局也不是独一份的。”他示意赵盐退后,随即亲自搀扶着姜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半是自嘲半是真情流露地解释道,“陛下也该知道,我一己之身在外,若是不及早反应就是一个死字,所以这次归来,我不过为了自保而已。”

姜离也察觉到了练钧如对赵盐的防备,沉吟片刻后便沉声吩咐道:“赵盐,你且退下,朕这里不用你伺候,待到唤你时再进来吧!你在外边守着,不许让任何人闯进来!”

赵盐虽然心中不愿,却不敢违逆天子的心意,毕恭毕敬地行礼过后便消失在大门外。姜离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朕本以为他跟随我多年,一定是忠心耿耿,谁曾想到,如今竟是谁都难以信得过。练卿,你可是听说了什么流言?”

“没有,我只是想更小心些,毕竟我要告诉陛下的乃是至关紧要的大事。”练钧如见姜离不住地打量着自己身后的从人,不禁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地用身躯挡住了姜离的目光,“陛下先前应该听介文子大人说过了,陛下要找的人,我已经有了眉目。”

姜离愕然抬头,猛地一推座位的扶手,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练卿……练卿此话当真?”尽管曾经深信不疑,但毕竟事隔多年,再加上此前的一番风波,他已经隐隐断定练钧如是为了安慰自己,谁想到此刻还能听到这样的消息。极度的振奋和喜悦之下,他的身躯禁不住颤抖了起来,一时间摇摇欲坠。

就在姜离难以支撑身躯时,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随后,他的耳畔便传来了练钧如平淡而沉着的声音。“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陛下也应该知道,储君血统关乎中州存亡,所以我不敢十分确定。陛下要找的人可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名唤姜偃?”

“没……没错!”姜离重重点了点头,双手情不自禁地朝练钧如抓去,“就是……就是他,他是朕失散多年的唯一骨肉!你真的有他的下落?”

“陛下,我再问您一句,当年您可留给他什么信物?或是说,此人身上可有什么记号之类可做辨认的?”练钧如见自己的从人脸色苍白若死,不由暗叹世事弄人,却又咄咄逼人地加紧问道。

“信物……有!”姜离颤抖着解开上衣的扣子,狠狠地拽出一个荷包,再想要打开荷包时却有些力不从心。此时,刚才还扶着姜离的从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下,随即一把抢过了荷包,利索地从里边取出一枚蝴蝶玉坠,顿时怔在当场。

“你,你是什么人,竟敢,竟敢……”姜离惊骇欲绝,正要厉声喝骂时却突然止住了,他分明看见,那个直到刚才还低眉顺眼的从人,突然抬起了头,那面目赫然是自己曾经无数次从梦中看见的。

直到这一刻,姜偃方才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但是,那带来的并非想象中的温情,而是无与伦比的冲击。他何曾想到,自己的生身父亲,居然是当今天子,这巨大的震撼,又岂是他这个十二岁少年能够承受的?

“姜偃,陛下是不是你的父亲?”尽管早已有了七八分把握,但练钧如还是焦急地询问道,“你不是说过会面对这一切吗,怎么不回答?”

姜偃没有答话,他沉默地呆立许久,最后从腰带中摸出了一个粗陋的布包。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后,一枚和刚才的样式一模一样的蝴蝶玉坠呈现了出来。那玉坠上的蝴蝶翩翩展翅栩栩如生,看在练钧如眼中却觉心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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